他艰难起身,从简陋的床板之下拿出了两瓶药,一瓶是药丸,一瓶是粉末状的。他服下两粒药丸,又忍着巨疼脱下上衣,在自己的后背上倒上了那瓶粉末。
来这牢狱,他也不是全无准备的。
鬼魂福禄看着这一切,尤其在看到李穆后背上那一片模糊的血肉之后,也觉得李穆是这世上最可怜的皇子。
活着的时候,他曾听曹寺人说过,天子年轻的时候极喜欢高贵妃,可高贵妃去世之后,他又极讨厌四皇子李穆,却不知何故……如今亲眼所见,这哪里只是讨厌呢!怕不是恨毒了吧?
他本欲将李穆的情况禀报给自己的新主子李崇俭,看看桓王妃是否要想法子救救桓王于这水深火热之中。可刚要使出李崇俭教他的寻踪觅迹之法将自己传送到李崇俭身边时,他看到一个人往牢房这边来了。
那人身量不高,披着黑色的斗篷,戴着帽子遮得严实,轻易看不出是何人。
福禄飘至他跟前方看清,此人不是旁人,竟是太子妃周令仪!
谁人不知,周令仪与桓王有着怎样的前尘过往?这个时候她想方设法来到这大宗正院的大牢来看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可想而知。
桓王本来被打得只剩半条命了,听得有女人的脚步声,心中猜到会是何人,便端坐在了木板床上,并未让来人瞧见他有多么的狼狈。
“表哥……”周令仪看他形容憔悴,发髻也凌乱了,知他受了刑,鼻头顿时酸涩起来,眼眶之中也蓄了泪。“表哥从来做事谨慎,这一回怎如此莽撞?”
她心疼他,为他着急,也因他生气。她道:“表哥难道不知自己眼下的处境吗?眼下,无一人能够为你雪中送炭,却有的是人对你落井下石……”
李穆却是不发一言,看也不看她一眼。
周令仪见状,遂拭了拭泪问:“表哥可想好了,这一回要如何脱身?”
李穆终于抬了眼皮瞧向她,冷冷道:“与你无关。”
四个字,足叫周令仪痛心不已。
“表哥,你还在恨我对吗?”她上前一步,想离他更近一些,可冰冷的牢笼阻隔了她。
“你走。”李穆不耐道。
“表哥……我后悔了。”周令仪兀地说出这句话来。
说罢,她还摘下自己的帽子,解开了身上的斗篷,微扬着头,露出颈上雪白的皮肤……只是这雪白之间,还有两处青紫。
李穆瞧见了,本来嫌恶的眸子里不禁生了波澜。
周令仪告诉他:“太子非是良人……我不该听父亲的……”
李穆张了张嘴,双唇终又抿成了一条线。
“眼下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周令仪紧了紧斗篷的领子,很快收拾好情绪,重又戴好帽子,认真道:“表哥,现在只有我可以帮你了,我去求父亲!父亲若知道太子的真面目,定会动摇的……”
“不必。”李穆打断她的话,拒绝得十分干脆。他还道:“这并非是我的穷途末路,不需要你多此一举。”
“表哥……自己有法子?”周令仪眼底,几不可察地闪过了一抹失望。
看来,是这场火,烧得还不够大、不够彻底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