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金吾卫押解太子回到了东宫,戚九珠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嘴唇乌紫,好似病的不轻,魏宣握着她的手,俯身温柔地吻在她的额间,轻抚她苍白的脸颊,“九珠,我很快就拿到解药,我会带你走,远离着宫里的争斗,咱们去洛阳。”
他看着戚九珠,温柔一笑:“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便是终身囚禁又有何惧。”
原来她并非生病,而是中了毒。
而就在这时,梁王带兵包围了东宫,带着一队金吾卫杀了进来,东宫的那些宫女和太监纷纷倒地,四处逃窜的太监和宫女围被那队金吾卫赶到了角落,层层围住,此时梁王持剑冲了进来,指着魏宣道:“你能有今天的下场,都是你咎由自取,你不过就是个贱婢所生,竟还敢妄想和我争太子之位,今日我便要整个东宫同你陪葬。”
那些惊慌失措,被逼退至墙角的宫女和太监吓得哭做一团,纷纷跪地求饶,“求梁王殿下饶了我们,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做,我们是无辜的。”
梁王仰天一笑,“无辜?只能怪你们跟错了人。”
“魏宣,你不是很有能耐吗?本王倒是要看看,看你能不能护着他们。”
他对那些带兵包围的金吾卫做了个手势,“父皇有命,太子作恶多端,陷害皇子,残害忠良,今予废之,东宫中人皆为废太子党羽,本王奉父皇旨意,格杀勿论。”
魏宣的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之上,却并未拔剑,殿外传来了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利刃刺穿了他们的胸膛,割破了他们的喉咙,那些对他尽忠的宫女和太监,甚至那些年迈的老奴全都倒在了血泊里。
那一双双睁大的眼睛好像在控诉他为什么不救他们。
魏宣紧紧地看着梁王,“我已然被废,你又何必赶尽杀绝,日后你入主东宫,他们也必会对你尽忠。”
梁王魏璃却发出了一阵阵狂妄的笑声。
“是你害了他们。你在设计陷害我之时,便该想到今日的下场。”
魏宣走到了他的面前,“九珠中毒,你和皇后勾结,让父皇下旨废了我,我未曾辩驳一句,现在也该,兑现你的承诺了吧!”
魏璃大笑了一声,“为了一个女人,便放弃了太子之位,魏宣,你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啊!从你爱上她的那一刻起,你便有了软肋,有了弱点,就会束手束脚,露出了破绽,你为了护着她,就会变得瞻前顾后,注定了今日的失败。”
他将那放着解药的瓶子扔在了地上,魏宣躬身捡起那瓶子,赶紧扶起九珠,喂她服下解药,床上之人终于苏醒了过来。
他一把将她拥入怀里,喜极而泣,“九珠,你终于醒了,别怕,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去洛阳。”
只要九珠能活过来,他什么都可以不要。
他拔出长剑,将戚九珠护在身后,轻轻地蒙上了她的眼睛,“九珠,你闭上眼睛不要看,待我解决了他们,我就带你走。”
梁王知道魏宣武艺高强,往后主退,“废太子欲行谋逆之事,弓箭手将其射杀。”
戚九珠拼命地摇头,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殿下,他们人太多了,我们逃不出去的。”
魏宣捧着她的脸,吻在她的唇上,“九珠别怕,我说过我会护着你的。我已让人准备了和离书,待去了洛阳,便会还你自由。我知你心中有顾晏,先前是我使了手段,破坏了你们的亲事,你不要恨我。”
他将戚九珠轻轻一推,交给身后的贴身侍卫,“保护好太子妃。”
“殿下不要啊!”
只见他手执长剑冲了出去,那些拿刀,身穿铠甲的金吾卫将他围在了正中。
梁王带来东宫的金吾卫有数千人之多,金吾卫奉命射杀,但仍是挡不住魏宣不要命的拼杀。
戚九珠这才明白,原来他方才不出手只是为了保存实力,便是为了最后这奋力一击,为她杀出一条活路。
“魏宣,你以为你还能活着走出去吗?今日我若放你去洛阳行宫,便是放虎归山,你走不了,不单单是你,东宫所有的人,都被你连累,今夜都要葬身此处,他们的结果都是你造成的,是你的痴心妄想,害了他们。”
魏璃发出了一声狂笑,他身体乱颤,面目扭曲变形,目光阴冷,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魏宣肋下中了一箭,他神色痛苦地捂在自己的伤口,一手握着箭,一手拔剑削掉利箭的一端,又强撑着持剑刺向那些金吾卫。
可他本就受了伤,敌不过那上千金吾卫的围攻,他的手臂和双腿都被刺伤,喷出了一口鲜血。
“殿下,不要再打了,咱们打不过的。”
戚九珠泪如雨下,哭着恳求道。
魏宣回眸一笑,嘴角不停地溢出了鲜血。
终于他还是拼尽全力杀出了一条血路,两名侍卫挡在他和戚九珠的面前,掩护他们离开,可这两名侍卫片刻间就被射成了筛子。他抱着九珠,借着那棵树的力量,跃出了高大的宫墙。
梁王急忙对金吾卫道:“放箭,不要让他们跑了。”
数千支箭一齐射向魏宣和戚九珠,他将戚九珠紧紧护在怀里,用自己的后背对着那些飞来的箭雨。
“殿下,不要!不要啊……”
魏宣口吐鲜血,露出了一抹微笑,“九珠,谢谢你。”
谢谢你来到我的身边,谢谢你拉我出了那黑暗的地狱。
“以后我不能再护着你了,要好好活下去。”
他将戚九珠轻轻一推,城墙外有人接住了她,原来他早就猜到了魏璃不会放过他,方才他不惜以命相护,便是为了护住她,给她一条活路。
而他那身白色衣袍几乎被鲜血染红,人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从城墙之上坠落,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意。
“殿下,不要死,我不要你死。”
戚九珠哭的声嘶力竭,半夜突然从梦中惊醒了过来,沉香被惊醒,见她抱臂坐在床上,问道:“娘子这是怎么了?”
她满面泪痕,声音也有些嘶哑:“沉香,我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为了救我……他死了”
戚九珠泣不成声,神色痛苦,“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若是他没有娶我,便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他本来可以逃出去的,他却将生的希望留给了她。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沉香,你说他娶了我会不会变得不幸?”
失去了储君之位,还被乱箭射杀,落得凄惨的结局。
沉香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娘子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人,梦娶了娘子的人也必定是这天底下最幸运的人。”
戚九珠将头埋在臂弯里,得知他为自己编织了密网,一步步地走进他布局之中,她是怨他的。
可若那个梦是真的,她又如何恨得起来。
“娘子到底是怎么了?”
戚九珠看向窗外晦暗的夜色,“方才我做了个梦,一个让我很伤心难过的梦。在那个梦里,我们都死了。”
兄长战死,太子被梁王害死,而她的结局。
她为魏宣殉情。
她现在虽体会不到在梦中那个极度悲怆的心境,她素来冷静理智,为魏宣殉情之事,不像是她会做出的选择。
沉香听了直皱眉头,这大婚前一夜,这样不吉利的话,可不是什么兆头。
“娘子,梦都是假的,切不可为此忧心,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明日娘子就该入宫为妃了。那时娘子和殿下定会夫妻和睦,成为人人羡慕的一对神仙眷侣。”
外面一片漆黑,好似罩着一层巨大的黑布,让人心情倍感压抑。
有了先前那个梦的经历,她不得不再谨慎些,“兄长是否已经下值回府?”
沉香点了点头,“韶郎君一刻钟前已经回府。”
“去替我请兄长过来。”
沉香从未见过她如此伤心难过,想着有韶郎君在,也能在一旁宽慰一二,她一刻都不敢耽搁,连忙提着灯笼去请戚韶过来。
一进门,戚韶便神色焦急地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深夜唤我来此,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按照方才的那个梦,今日会一件大事发生,沈皇后的亲侄儿沈烨失手打死了人,圣上令由太子监刑,三日后于街头问斩。
沈老夫人得知孙儿被斩首的噩耗,也急火攻心,旧病复发而亡。
太子妃换人,沈烨被处死,沈老夫人病逝,沈皇后与魏宣决裂,之后沈皇后便与刘淑妃联手,合力将魏宣从储君之位上拉了下来,扶持梁王上位。
“兄长,你可知沈尚书之子沈烨,他是否被关在刑部大牢,太子下令三日后便会将其处死?”
戚韶惊讶的问道:“妹妹怎会知道?只不过他之前被关在刑部大牢,已于今日午后处死了,还是卫兄亲自监刑。”
怎会这样快?沈烨之死居然比她梦里的还提前了几日。
“九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戚韶见她神情凄切,脸色苍白,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他有些担心妹妹。
戚九珠摇了摇头,紧紧地抿着唇道:“没事了,兄长早点回暮春院休息,再过一会天就要亮了。”
戚韶摸了摸戚九珠的头,“妹妹虽婚事坎坷,但好歹也算嫁得良配,卫兄为了娶妹妹,还亲自求了赐婚的圣旨,别担心,卫兄是个很好的人,他对兄长承诺过,一定会对妹妹好的”
“我知道。”梦里他能以命相护。这一点她不会怀疑。
“明日就是大婚了,妹妹的脸色这样差,我还是不放心,我这就去请郎中来给妹妹瞧瞧。”
她既然做个这个梦,知道了她和太子的结局,她便不会任由兄长还有身边的人朝着梦里的轨迹发展。
“兄长,方才我只是做了个梦,我没事!兄长别担心。我睡一会就好。”
天家的婚事与寻常的百姓不同,皇子太子是不必亲自上门迎亲的。
魏宣连续三日未曾阂眼,事关戚九珠大婚的一切都是他亲自盯着,大婚的喜服也是他亲自挑选,明珠阁的一切每一件摆设都是他亲自从库房挑选。
秦公公替他梳发,穿上蟒袍补服,头戴华丽的金冠,准备进宫对宫皇太后和元嘉帝行叩拜大礼。
“这些年多亏了你与凤仪宫周旋,不然也没有这样容易搬倒沈尚书。”
沈尚书官降三级,沈烨也于昨日午时处斩,未央罢除了女官之位,沈皇后被禁足三个月。
就连那位刑部史大人也被贬官,提前告老还乡。
沈烨被处死,沈老夫人当场便晕厥了过去,皇帝连夜派了十多位太医去沈家,听说就在这一两日了。
想要搬倒沈家却并不容易,单凭一个沈津云,皇帝便要对沈家忌惮三分,沈皇后不倒,沈尚书也会有官复原职的可能。
换死囚一案,沈家元大伤,现在自顾不暇,此事由东宫太子出面审理此案,便是彻底地得罪了沈家,若太子没有足够的实力与沈家抗衡,难保不会被沈家拉下台。
毕竟太子也是沈家一手扶持上去的,在宫里没有根基的皇子大有人在,沈家可以依葫芦画瓢,再扶持皇子上位。
魏宣在今后很长的时间内,都要防着沈家反扑,而元嘉帝自然也乐得看着沈家和太子斗,若是被沈家拉下去,正好让他心爱之人的儿子,梁王当太子。
这便是元嘉帝心里的打算,也是如今朝堂的局势,沈家虽然元气大伤,但仍是他一家独大,无人与之抗衡。
秦忠笑道:“老奴能做的实在有限,这功劳老奴实在不敢当。”
秦忠便是沈皇后从凤仪宫选来东宫伺候魏宣的,也是沈皇后的眼线,可就连沈皇后都没有想到,自己用了几十年的人,已经彻底地倒向了魏宣。
秦忠每隔一段时日便告知未央东宫的一切,太子的一举一动,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
只有这位秦公公知道这些年魏宣培养了一支暗卫,东宫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平静简单,实则深不可测。
梁王虽说这些年在洛阳封地,他却熟知长安城的一举一动。
刘淑妃和长公主也安插了不少眼线,要么被拔除了,要么像他一样,彻底为东宫所用。
“殿下,进宫的时辰要到了,老奴这就为殿下准备车辇。”
魏宣对镜整理了身上华贵蟒袍,这身华贵的衣袍更衬托他气质和相貌出众,万里挑一。
他已经算好了时辰,辰时入宫,巳时末刻便随着舆仗队亲自去戚府迎心上人入宫。
他终于娶到了自己的心上人。
秦忠竟然看出他有些紧张。
便是处事不惊,心无波澜的太子殿下也会紧张的手心冒汗,脸色微红。
可见太子妃在魏宣心里的分量。
“在这之前,你随我去一个地方。”
秦忠知道魏宣要去的地方,便是一处地下极为隐秘的牢房。
而那里关着一名死囚,人已经被折磨得半死不活,魏宣却用最好的补药,吊着那个人的命。
走过那阴暗湿冷的台阶,便是那处阴森恐怖的牢房,那个人已经被鞭打得半死不活,身上不一处完好之处。
真真是伤痕累累,皮肉翻飞,满身鲜血。
“你去看看,他可断了气?关了这么久,可不能就这样轻易死了。”
这个人半个月前被崔九带进了这间牢房,每隔两日便会被吊起来打一顿,连续鞭打了半个月,瞧着已经没了几分活气了。
可魏宣不肯放过他,便将人关在此处,每天受一个时辰的刑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生不如死。
魏宣做这些事都让秦忠陪着,秦忠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什么才是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甚至无需他多说一句话。
除了这处牢房,东宫还有一支暗卫,只听命于太子,秦忠不知这支暗卫到底有多少人,潜伏在某处,但他知道太子十数年的隐忍,事事听命于皇后和沈家,绝不是任人摆布的软柿子。
那股浓烈的血腥气久久不散,闻之令人作呕,那人身上遍布血迹,简直可以用血肉模糊来形容。
秦忠将那被打得昏死过去的人翻了过来,扒开他披散的长发,露出那张脸,右边有颗霍了口子的牙齿是极为显眼。
他用手探那人的鼻息,“殿下,此人还活着。”
魏宣轻嗯了一声,颇为满意,手指放在拇指之上,却发现拇指上空空如也,想到他随身之物还在心爱之人的手上,他不觉便勾了勾唇。
“殿下可要老奴安排将此人移送府衙?”
这个人在东宫地牢折磨了大半月,便是治好了伤,也活不长久,秦忠却不敢问,他到底是何人,又为何得罪了太子。
魏宣却好似能读懂他的表情。
“他伤了孤的太子妃,将他关在此处,受些刑罚,虽然还是太便宜了他,但今日是孤的大婚之日,他留在这里,确实有些不吉利,就送给那位张大人吧!你亲自跑一趟,让那位张大人好好招呼着,莫让他轻易死了。对了,将那张供词一并送过去。”
他掏出干净的帕子,捂着自己的口鼻,清冷一笑,“这里血腥气甚重,让人细细打扫干净。”
他脚上的白底云纹靴上不染纤尘,洁白无暇,与那满身赃污的杀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直到走出那漆黑阴暗的地牢,见到那灼热刺眼的太阳,秦忠感到有些不适,不住地眨眼。
原来是因为太子妃娘娘,殿下如此看重太子妃,他得吩咐手下的那些人,待戚娘子入东宫后,好好伺候着。
被抬出去的那个人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得罪怠慢了太子妃,可就是死路一条,不,应该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魏宣至始至终都没看那人杀手一眼,好像他是那不起眼的灰尘,“那几个人的尸体也让人处理了,莫要留下一丝痕迹。”
魏宣口中的那些人便是在兰济寺跟在戚九珠的身后那几个鬼鬼祟祟的戚家护院。
当日在兰济寺被盘问贼人的金吾卫带走了,那些人不打自招,交代了陈瑶的诡计之后,那些人终究比那杀手的武艺差了些,熬不住刑罚,死在了地牢中。
那对母女作恶多端,但他知道戚九珠让那对母女吃了亏,那对母女不是戚九珠的对手,便再动手。
“老奴明白。”
魏宣几天几夜没有阂眼,现下已到了用早膳的时间,“老奴为殿下准备了早膳,可要传膳?”
“不必了,到了该入宫的时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