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默曦依然是漂亮的白色连衣裙,长发披散下来,做了个内扣。
无论是第一次见面,还是这一次见面,她在我眼里,都是小公主的模样。
说不羡慕,那都是假话。
落座之后,服务生便递来了菜单,我随意瞥了一眼,顿时窘迫了,因为餐谱上,都是法文。
我唯一认识的,就是那法文后面数字。
最后,听到杨默曦说:“不好意思小贝姐,我忘了让服务生拿一份双语的餐谱过来了,要不,我们要一样的吧。”
我勉强笑了笑,说了声谢谢。
在我的印象中,西餐和中餐的区别在于分量,老外讲究精致,中餐倒是多数实惠,好在我不挑食,什么都能吃一点。
“小贝姐,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想约你出来了。”杨默曦简单的抿了一口果汁,说:“只是进来事情比较多,所以现在才约你。”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毕竟有些事,我应该跟你道歉。”这话我是处于真心,换成任何一个女孩子,自己的婚事被当成儿戏戏弄,恐怕都会生气。更何况,杨家在省内也是有头有脸的。
“你和子皓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杨默曦淡然的看着我,说:“不过,你不必跟我道歉,因为这只是我们之间的一个小插曲,不会影响任何。”
小插曲?
我看着杨默曦,她完全是淡定的口吻,和正视的姿态。好像无声中向我宣告她是未婚妻的事实。
没错,是事实。我也知道。
“小曦,你这么优秀,要学历有学历,要家室有家室,要模样也有模样,为什么要嫁给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呢?”或许我说话不够委婉,但是原谅我,赵哈尼,我没法退让。
“爱这个东西,对我而言太奢侈。”杨默曦笑了笑,说:“我的生活还没独立,我爸就把我送出国,不惜找个保姆照顾我,为的就是有一天,能把我卖个好价钱。”
我惊愕,完全没想到杨默曦会说出这种话。
“原本我也想过跟命运抗争,来个离家出走什么的,可是出走两天,信用卡全断,我还是会被抓回去。”杨默曦好像找到了吐露了缺口,说:“我从大学开始他就给我安排这种相亲活动,也不管对方长得多丑有什么怪癖,只要有钱,对他有利,他完全可以不在乎我的感受。”
“我……”
“我现在不会再反抗了,原本这个婚事我就没有想法,完全接受,当然,这是在我没见过赵子皓之前的想法,”杨默曦看着我,说:“现在,我忽然觉得上帝还是眷顾我的,因为,我对赵子皓很有兴趣。”
我被这句话惊得说不出话来,怔怔的看着杨默曦。
“所以,小贝姐,你还是做我的小舅妈吧。”杨默曦好像是在下命令似的,“如果闹下去,最倒霉的,就是赵子皓。”
“什么意思?”
“我外婆,有着赵氏百分之十三的股份。”杨默曦盯着我,说:“赵国泰要是没把这件事处理好,他就可以退出董事局了。”
我知道这是威胁,可是为什么,我会这么慌张呢?
我对收购的事情一窍不通,但是,这一刻,我承认我是害怕了。
回去的路上,我看到手机上赵哈尼打的两个未接电话,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因为这些事,他从来没有告诉我。
婚期只是早晚的事儿。
不是结束,而是继续。
我反复的咀嚼这几个字,心乱如麻。
接听电话之后才知道赵哈尼是今晚来不了了,台里想弄个新节目,他和台长出去吃饭,用他的话说,他是在跟我汇报。
我笑着挂了电话,心里倒是更加的沉重。
的确,最近是太风平浪静了,解除婚约这么大的事情,连赵哈尼的反应都是如此平淡,着恰巧是说不过去的。
赵哈尼隐瞒了什么?
我想,无论他隐瞒什么,都只有一个目的,为了,我们。
九月二十四,出门前,我的右眼皮跳了两次,我心理有点慌。外面扫来一阵风,吹得我打了个冷战。
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凉,这个季节的第一场雨,来临了。
昨晚失眠,听广播听到大半夜,又忘了充电,到了公司才知道已经自动关机了。
打开手机,连续蹦出了好几条信息,其中有三个来电提醒,来自于老王。
自从那天在医院见过之后,老王没再跟我联系过,这段时间忙的焦头烂额,只是发了短信给他,没想到,今天他居然给我打了电话。
我拿着手机去了茶水间,给老王回了电话。
电话接通后,老王声音相当纠结,我听到他说:“于小姐,你的电话怎么打不通呢。”
我心里慌着了,问:“怎么了?”
“太太她,走了。”
走了!
我惊的差点没拿住手机,听到老王说:“太太临走之前想见见你,凌总一直很犹豫,我就给你打了电话,可惜打不通,没想到,今早就……”
我听着这话,眼泪就流了出来,急忙跑回办公室,拿着包包就冲了出去。
“凌总现在很后悔,整个人好像没了心似的,于小姐,你过来看看吧。”
大叔,大叔。
我没法想象亲眼看着最亲近的人带着遗憾离开的心情,我只知道,这一刻我必须去医院,必须过去。
在医院见到凌大叔的时候,差点儿就没认错来,他脸上有些胡渣,头发也是乱乱的,西服领带是解开的,站在病房外发呆。
老王说,凌小姐已经把太太送走了,只是凌总他,一直站在病房外发呆,任谁跟他说话,他都是一声不吭。
我就这么远远的看着他,忽然间,眼泪就流了出来。
我想我不能哭,这个时候我要是不坚强,谁来安慰凌大叔呢?
酝酿了几秒,我鼓起勇气走了上去,和凌大叔并列站着,顺着他的目光,看着icu病房。
太太没走之前,就是在这个房间。
我们都知道这一天早晚要来,可是当它真正来临时,谁都做不到坦然。
我开口:“大叔。”
凌大叔看了我一眼,又继续盯着病房。
我哽咽着,说:“大叔,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半小时后,我终于把凌大叔劝了回去,可是一路上他都没说一句话。他本就是不怒自威,此刻的沉默,倒是更让他显得不易接近。
回到住处之后,大叔便躺在了被窝里,我倒水回来,便看着他用被子蒙着头。
我想我了解他的痛苦,只可惜,我分担的太少了。
大叔一夜没合眼,到床上没一会就睡着了。我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去冰箱里弄出了一些食材,给他烧了午饭,没想到回来时,发现了大叔脸上全是冷汗。
他发烧了。
医药箱的位置我是知道的,量了量,体温已经烧到了三十九度。
我给老王打电话,他叫来了医生,可凌大叔一点儿也不配合,只说了一个字,滚。
他发着烧,我自然的离不开的,他躺在床上一直背对着我,好一会,我才听到了他的抽泣声。
“大叔……”
他不语,可是我知道,他哭了。
我的手拍打着他的背,说:“我知道,我都知道,想哭就哭出来吧。”
他依然不语,可是抽泣声,却更大了。
“没事儿,没人在这儿,也没人会笑你。”
下一刻,大叔忽然转抽泣为嚎啕大哭,哭的撕心裂肺。
他说:“小贝,人生真的太短了,我不孝,连她最后一个心愿都满足不了。”
他说:“小贝,我真的混账,我不是东西!她走之前还在担心我。小贝,她还在担心我。”
他哭,我也跟着哭,咱两真是抱住一团,哭了好久,他终于停歇了,我把医生开的药拿了出来,他吃完药就睡了。
我看着他的倦容,真希望自己会有魔法,可是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晚上八点,赵哈尼给我打电话,他问我在哪里,我说我还在公司,我怕他误会,更明白这一刻,我得陪在凌大叔身边。
九点半,凌大叔醒了,我给他量了体温,好在烧已经退了。
他看着我,张口说了句“谢谢”。
墓地是阿姨选的,我间接的告诉凌大叔这件事。我们约了一起过去,而后我便回去了。可是三天过去了,他却没有给我任何消息。
我心里有点担心,打电话给了老王,老王告诉我,凌大叔这两天去了墓地,状态不错,只是话比以前少了。
我这才放下心来。
我给赵哈尼打电话,问他这两天是否有空,和他一起去看看凌大叔。赵哈尼想都没想就同意了。电话刚挂断没多久,我的手机响了。
居然是凌大叔打来的电话。
“大叔。”
“小贝。”
“还好吗?”
“小贝,这几天我想了想,有些话,我想跟你说。”凌大叔着急的开口,说:“原本这些话,我是想见面再说的,可是我已经等不及了。”
“你说。”
“小贝,这几天我仔细的想了想,我想,人的一生,就是那么短暂的,”大叔开了口,说:“我妈走了,这座城市,除了你,没有任何值得我留恋的了。因为人生苦短,所以,我更不能违背本意。”
“大叔,你这是……”
“我要带你走。”凌大叔不等我把话说完,开口到:“不顾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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