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出地方来让他们坐下,中间跟徐俊予撞了个面对面,他嘴角勾着淡淡的浅笑,谦卑礼貌:“你好。”
她小脸上的表情更淡:“你好。”
转过身后一路就走去厨房,看到陈妈不知何时已经准备了满桌子的菜,丰盛又稀有,上好的酒也烫好了,就等安湛予回来了。
原来,除了她,都知道今晚的安排。不管是陈妈还是小艾。
“小姐我来吧,”小艾跑过来接过她手里的水壶和杯子,“您先去陪客人。”
还一脸的笑容。
这是喜事吗??安然觉得,怎么她一点儿都喜庆不起来呢?这样自作主张的安排叫她很不开心,但父亲病刚好,必定是不能同父亲闹脾气生气的,可就算是她真的为父亲的病考虑勉强同意了这个安排,这个看起来是挺不错的男人,她也是极不满意的。
别说他了,换了谁她都不满意。
去对付一个自己怎么都不满意的人,安然本来就不擅长,不甘愿,这样就更心塞了。
握着茶杯的手,一个用力,差点将一摞茶杯都撞在大理石台面上摔碎了!
陈妈吓了一跳!
跑出来,脸色一白一红的,说:“小姐,怎么了?”
安然一开始还恼火生气得不行的脸,愣愣的看着一个地方,突然就很难过很悲伤,看向陈妈,莫名的说道:“他要是真的不要我了,我就得留在这里跟现在似的,跟一个一个人相亲,是吗?”
话还没说完,眼泪就一点点涌了出来。
陈妈顿时慌了。
“哎,哎别哭!小姐你这是这么了?别哭啊……”陈妈想给她擦眼泪,袖子伸出去又缩回来,赶紧去拿口袋里的纸巾。
安然却自己抹干净了眼泪,吸了吸鼻子,没事人一样地走出去了。
中途,徐军长说自己部队还有事,得走了。
安然自然要留他,徐军长却摆着手死活不留,倒是叫他儿子徐俊予留在这里,陪安湛予父女吃完这顿饭。这相亲的意味,就更明显了。
徐俊予一身挺拔,身高上跟她很配,气质也卓然超群,看样子有点部队里雷厉风行的范儿,但周身透出的那身显贵和优雅,不是徐军长这种粗人能调教出来的。
“刚刚叫你不开心了么?”他转过身来,看着她,浅笑低声问道,“我最近的确是有相亲结婚的计划,但是对象一般也都抱着这样的想法,所以不会太排斥。安小姐如果不愿意,该提前叫我知道的——这样,至少不会叫你太尴尬太生气。”
这人,倒是够能抚慰人。
“你爸是军长,你是做什么的?”安然没回答,只是突兀问道。
徐俊予一愣,思考了一下说:“我有个哥哥已经参军了,我没有,我妈那边是商人世家,有家族企业。我从商。”
好。很好。
她第一个看上的人,霍斯然从军。第二个莫怀远,从政。
父亲真真儿的够费心,给她找个不同口味的,凑齐了。
安然也不是讨厌商人身上的那种铜臭味儿,只是她是直性子,不喜欢那种拐弯抹角的相处方式,莫怀远的确也需要在不同的人之间看不同的脸色周.旋,可他的心和背一直都是笔直的,他不仅会直,他还会忍。
“我没有不开心啊,”她苦笑一下,看着对方,“我爸最近身体不好,他给我安排这些我也就认了,只是他提前没告诉我而已,等一会他来,麻烦你别在他面前多嘴,提我不开心这回事。”
徐俊予愣了愣,点头,看着她道:“好,一定。”
“你看我做什么?”她不耐,不喜欢这个男人打量的目光。
徐俊予笑,说:“之前来的时候跟人打听过你,听人说你脾气坏、霸道、任性、冷漠自私。看来不是这样,你还这么懂替别人想。”
她小脸一阵苍白,低下了头。
呵……她哪里不是那样呢?她原本就是那样,只是莫怀远一直教她,教了她这么多年,化解着她跟父亲的关系,来之前他也说了,不要再随随便便拿什么事气他,知道了吗?
拳头攥紧,紧到不能再紧。
她最近不知怎么了总是容易哭,容易红眼眶,有什么东西在无力地抻着她,叫她难过。
门,突然开了。
风在那一瞬间席卷着雪飞进房间里面,曹坤护着安湛予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几辆车和一大票人,看见他已经安全进来了,交代了几句准备走,看了房间一眼,突然,愣在了那里。
曹坤跟莫怀远是认识的,此刻,看见安然跟一个陌生的男的一起站在那儿,不楞才奇怪。
“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您晚上再打给我。”曹坤对安湛予说了一句。
安湛予笑呵呵的点点头。
安然那根儿筋还没转过来,只跑过去,搀扶住了安湛予:“爸,你回来了。”
“嗯……”安湛予看上去满面红光,不知道是被冻得还是心情本身就很好,看了一眼徐俊予道,“这是你徐伯伯的小儿子吧?早来了?跟然然说过话了没有?我今天事情忙,回来晚了,叫你们等久了……哎,你爸呢?”
徐俊予礼貌浅笑:“部队有事,他先走了。”
“这可可惜了,都是当年的战友,他要在的话我还能跟他一块回忆一下往昔峥嵘岁月呢。”
“是么?这我也能跟您一起回忆,”走过去轻轻搀扶住安湛予另一边的胳膊,他道,“您们那段峥嵘岁月,我爸早在家里餐桌上讲烂了呢……”
“哈哈哈……”
安然在一边儿听着,怎么听怎么不舒服,她确定自己不喜欢这样的氛围,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好在陈妈烫了酒。
能多喝几杯,她就多喝几杯了,也免得父亲饭桌上说话,一字一句都朝着要把她往别人怀里推来得舒服。徐俊予一顿饭的时间一直频频抬头看她,看得出她有心事,心事还很重。
她醉了。
醉了的时候,脑子里一直晃着那天在麦城跟莫怀远吵架的画面,他半边衣服上都是淋漓的鲜血,伤口被白色的纱布覆着,眼里心里也都是血淋淋伤痕,那时候她真是狠呐……居然说出那些话来,她把他的爱置于何地了?她把他莫怀远当什么呢?
但,餐桌上,她还是乐呵呵的照顾着父亲,徐俊予的示好,她看不见,不想看。
这男的,不好不坏,今天替她哄安湛予高兴了就行。
门,却突然又传来一声钥匙拧动的声音,很突兀,也很吓人,半晌之后,门突然被幽幽地打开了。
陈妈和小艾伺候在餐桌旁边,都彻底吓了一跳。
按理说这栋房子的钥匙别人不该有的,难道现在的小偷都这么高明,还配了钥匙这个点
儿就偷上门来了?
餐桌上,那个喝醉了的小女人,也红着脸晕晕乎乎看了过去。
门,打开,漫天的风雪之间,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隐匿在黑暗里面,落了满头满身的雪,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手冻得骨节泛红,没穿多厚的衣服,显得精炼利落,手里,拉着一个挺小的行李箱。
莫怀远。
一桌子的人几乎都被冻得愣怔在原地,连门外吹进的冷风都没吹醒他们,莫怀远出现得太过突兀,谁也没收到他要回来的消息,包括她也没有,他就这么出现了。
莫怀远顿了顿,隐约看到了餐桌上有人,却还是,踩着满脚的雪,走进了玄关。
安家。
别来无恙。
幽邃如深潭般的冷眸里,沉淀着从南至北收集来的寒气,薄唇淡淡抿着,是被冻得有些失去血色了,所以显得有一些苍白,刚刚进门前他想着,是该敲门还是直接拿钥匙开门进去,钥匙他一直有保留。想想毕竟算是回家过年,他直接,就进来了。
没想到家里有人,有不少的人,他原本脑子里,只想的是有她在呢。
京都连续一个星期的雪天,飞机是根本通行不了飞不过来的,但莫怀远一个人在麦城呆着,呆不下去,他终究是连夜买了火车票回来,没有直达的动车,他在绿皮车厢里晃荡了21个小时,一路,赶回来。
没想到,会看见这一幕。
那个醉醺醺的小女人看到他了,爬了起来,几乎不敢相信。
他低头时,满身的雪就簌簌地落下来,像一幅很美但很远的画一样。
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笑,唇上依旧苍白得一丝血色都没有,他抬眸,道:“手机没电了我才没打电话回来问……家里有客人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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