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隐猛地撤身,她便扑倒在地上,摔的好半晌起不了身。
石隐的声音冷冷淡淡,残忍无情,“可见,多欲并不是件好事,路是你自己选的,朕也是被你逼的,皇后,莫要将此事闹大了,否则,最终受损害的,只不过是你爷爷傅老爷子的名誉而已,至于你,红尘之中一浮萍而已,生与死,反正差别都不大。”
他冷漠地说完,再看一眼傅皇后,便走了出去。
傅皇后的头慢慢地低下去,双手用力地拍打着冰冷的地面。
她自小便有才女之称,熟读四书五经,对于女子必读的《女戒》也是烂熟于心。贞操观念早已经深植于心。
如今得知自己一晚一个男人,这实在是——
她在地上爬了好久,才缓缓地站了起来,然后走到榻头去打开柜子,将那八件东西拿出来,其实早知道不对劲儿了,为何还要这样的陷下去?只因为这一世,那情字离得太遥远?只为争取最后一点点可能,而赌上了一切?明明知道是陷井,便这样跳下去了。
她将那八件东西蓦然洒在这个房间里……
似乎他们的魂魄,还在这里呢!
他们在这里,那她便不要在这里,活着被玩弄戏耍,死时总要干干净净。
风很大,傅皇后本来就被撕破的衣裳更被风吹的飞起,暗夜中,她失魂落魄地在宫中游荡。
不远处的角楼上,站着石隐和曹煜。
“她去的那个方向是明湖?”曹煜道。
“嗯,是那儿。”石隐简短回道。
默了片刻,觉得那个跌跌撞撞的身影越走越远,石隐回身拥住了曹煜,“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她自己要去死,别人都拦不住。煜,你是不是有点心疼她?可是她这样的蠢女人,实在觉得不该活在这个世上,她必须得死对吗?只不过她自己死了,也算是给我减少麻烦了。”
曹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叹了声,“其实还有折衷的办法的,隐妹,其实,你明明可以不杀她的,你也可以让她死得痛苦点,而不是如此折辱于她。”
“不杀了她,怎么能泄我心头之愤?她是与安歌那个贱人在一起的好朋友,我要让她们都去死!而且不能死得太便宜。”
“真是个小——女人。”曹煜见他这样,莫名竟然发出这样一声感叹。
……
再说傅皇后,一个人混混愕愕走到明湖边。说是明湖,不过是个荷塘,并不算是宫内最漂亮的湖,也不算是最大的,但是明湖是最深的,湖水冰冷至骨,以前就有好几个宫人丫头曾在这里头溺死。
她站在湖上横着的石桥上,风很大,湖水被吹得剧烈波动,好像水下藏着什么怪物似的。
在这无月光星的夜里,着实有些可怕。
这一刻,她本该回顾自己这悲哀的一生,奇怪的是,她脑海里所想的,只是曾经自己追逐在烟雨河的情景。
然而所追逐的那人的影子,却早已经模糊。
她嘲讽地笑了笑,笑自己这生,终是空空而来,又空空而去。
至终了,却是什么都没有得到。
她不再犹豫,脚丫子抬起,往桥下跨去,白色的身影在黑暗中一闪,遍体凌伤的身和心都淹没在冰凉的湖水中。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沉下去,不屑于再挣扎,然后模糊中,觉得又有一个人影跳入水中,如离弦之箭般往她冲来,她已经不想管那人是谁了,反正是谁都与她无关。
然而那人冲过来后,便将如一根水草般的她捞起来,迅速地带到湖水之上,她却已经被冷水激的晕过去了。
待上了岸后,她清醒了些,却见救自己的人,竟是那个要逼她死的人。
她摸到头上的钗,用尽最后的力气往他刺去,轻易就被他抓住了手腕,“婉晴!是我!”
是啊,是他,可她,想要杀的就是他!
手腕被死死的捏住,根本没有办法挣脱,再加上秋风那么大那么冷,风从每个毛孔里钻进来,冷入骨髓,她的身体又无力地软下去,这人赶紧将她抱起来,离开了明湖。
永和殿内。
已经聚集了几个人,有韦西和他的皇后赫赫,还有尉迟靖聂玉郎等,再就是随着抱着湿淋淋的傅皇后进入屋内的夏炚,众人见状都吃了一惊,韦西道:“夏君,傅皇后这是怎么了?”
夏炚摇摇头,“她跳湖寻死,被我救了上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赫赫道:“必然与那石隐脱不了干系。”
韦西却是沉默着,对这一切仿若并没有多大的震撼。
尉迟靖走过来,看了看傅皇后苍白的脸,忽然握住了她的手,眸子里有些许泪雾。曾经的朋友啊,那么多本来不曾注意过的细节,忽然浮现在眼前,她越想越难过,把她冰凉的手捂在自己的手心里,“婉晴,婉晴——”轻轻地呼唤着,她却始终没有醒来。
“看来只能送出宫去修养了。”夏炚道。
赫赫道:“那今晚就这样吗?”
其实这几日,一直关于真假皇帝及是否联手攻打邾国而做讨论,当然曹炟并没有参与其中,他来到坤城另有要事,不过也暂时落脚在金府别苑而已。尉迟靖想了想,凝重走到韦西的面前,道:“韦西大王,大月氏对于我尉迟家的义气恩重,尉迟靖一定是记在心里的,但是攻打邾国与如今天烬国真假皇帝之事,乃是两件事,希望你们能够先帮忙,揭露了那石隐才好。”
韦西依旧有疑虑,“若夏君,没有恢复地位,我们尚有商谈的余地,一旦恢复地位,怕是绝不会同意攻打邾国。陈留公主,我这也是为你着想,如果你想报仇,这可是最好的机会,可以就现在逼夏君,立下同意书的字据,待他恢复地位后,发兵邾国。”
尉迟靖忽尔垂下眼帘,却不说话了。
韦西的目光有些冷,语气里略带嘲讽,“有一句俗语说,女生外向,我父皇是大月氏的国王,尚且能应兰妃遗言,扛下陈留一族的血海深仇,想办法为陈留一族报仇,没想到陈留王的唯一女儿,却完全没有报仇的信念吗?当真是令人意外呢。或者说,只是为了曹炟这个男人?”
“不是!”尉迟靖双拳紧握,紧张又屈辱的眼神,令夏炚的心头微微一痛,其实他倒是很想答应韦西的要求,真的恨不得立刻去铲平了邾国,这一生,似乎一切都毁在邾国及曹炟的手上了,可是他曾经答应曹炟,若是能够平安回国并且夺回身份,便在有生之年不能进犯邾国,韦西这是逼着他违背诺言呢。
听得尉迟靖又道:“我只是觉得,陈留一族的事情尚有疑点,还有,兰妃当时只是自己猜测,曹项会杀了她,因此才逃走了,若她留下来,或许不会出这么多事,她无论如何,也不应该,不应该亲自杀了皇子恪的!”
“陈留公主,您这是什么意思?意思竟是兰妃错了?你居然要把所有的责任,推到一个女子的身上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尉迟靖急急道。
韦西冷笑,“看到陈留公主这般模样,陈留王地下有知,也会很郁闷的。陈留公主,你的所做所为,会让我看不起你。”
韦西的语言刻薄,赫赫不由自主地皱了下眉头。
韦西见状,便也没再多说了,但脸上显然还是为了尉迟靖的选择而愤慨。
就在这时,听得夏炚道:“韦西大王,你不必逼迫于她。想必你也听说过,陈留公主,原本就是杨公的徒弟,杨公素有民间之皇之称,杨公做任何事都是会先考虑黎民百姓,而不会将私怨放在最前面。做为他的弟子,靖儿不被恩怨所左右,能够顾全大局,才是最难得的。
可是陈留王一族的血海深仇,当然也最终会有个结果的。在这里我向你保证,若是靖儿有一日,想通了,要为陈留一族复仇,我夏炚绝不会推却,一定是第一个冲上去,至于我曾经许下的劳什子诺言,也不必在乎,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靖儿,我愿意被天诅咒!”
韦西怔了下,凝眉犹豫了起来。
倒是赫赫说:“韦西,为陈留一族复仇,原本是我大月氏对兰妃的诺言,理应我们独立承担,现在也不过是觉得天烬国现在的情况,是个好机会而已。但是既然真正的车渠公主没有死,诸国联盟攻打邾国,便缺了由头,还有大石那些国家,都已经在退缩,或许这一次的机会并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样好,不如我们退一步,给陈留公主一个思考的余地。”
韦西向来对赫赫的意见看中,这时候终于叹了口气道:“好,这件事我们可以稍后再谈,不过夏君,真假皇帝这件事不可以再拖下去了,否则我会看你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