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曹炟果然放开了她,脸上的血色在刹那间褪尽,好半晌,竟是一个反驳的字也说不出来。
是的,今夜不该来永阁的。
就在这时候,外头一阵惊雷,本来还算不大的雨势,忽然之间就变成了倾盆大雨,竟与沈婥死去的那夜的雨势,不惶多让。尉迟靖的心被那阵惊雷,震得怦怦怦乱跳,见曹炟似乎要走出去,她连忙道:“不要走!”
曹炟转过身,静静地看着她,她正了正神色,语气冰冷地道:“这里死过人,我害怕这里有鬼,女人都是胆子很小的。”
“我只是去隔壁屋里再拿一盏灯。”屋里的这支腊烛,只剩余一点点了,再过一会儿势必要灭了。
“哦,好。”尉迟靖有些尴尬。
接着又是一个响雷,尉迟靖忍不住抖了下。
本来要出门的曹炟却又转身到了她的面前,轻轻地抚了下她的头发,似笑非笑地道:“胆小鬼。我们一起去拿灯吧。”
尉迟靖没有拒绝他的提议,和他一起走出去。
雨势的确很大,曹炟伸展衣袖为她挡住被风吹到廊下的雨,没走几步就到了隔壁的房间门口,二人进入屋子里,曹炟打亮手里的火折子,去角落的柜子里去拿腊烛。而尉迟靖则不由自主地往四周察看,就在这时候,又一声惊雷,接着屋子里被闪电照得亮了下,尉迟靖看到有个人影一闪,往床榻里飞去。
尉迟靖吓得啊地叫了声,曹炟这时已经拿好了蜡烛,听到她的叫声立刻过来了,握住了她有些冰凉的小手,“别怕,有朕在。”
“和,和帝,这屋里,有人!”
尉迟靖说着,便把手指向床榻的位置。
“你肯定吗?”曹炟往那里看了下,似乎并无异样。
尉迟靖吓的小脸苍白,目光很是惊惶,狠狠地点了下头,确定自己是看到了。
曹炟的面容有点冷凝,拿着火折子,一步步接近床榻,然后猛地将帐幔掀开,床铺清冷,干干净净,不像是有人呆过的样子。曹炟疑惑地往周围再仔细地查看了一遍,并没有什么发现,尉迟靖也赶紧上前两步,左看右看,满目疑惑的样子,然而也并没有什么收获。
“这样的天气里容易看眼,靖儿,我们出去吧。”
尉迟靖虽然不觉得自己看眼了,但是事实摆在眼前,当下只好应了声,便被曹炟牵着手一起走了出去。再回到先前的房间里,只见蜡烛已然快要烧完,连忙引燃了另外几支,插在烛台上,屋子里顿时明亮了不少。
曹炟打开一个柜子,从里头拿出一盘棋摆在桌子上。
“看来今夜便是要在这里留宿了,如果有兴趣,我们可以一起下盘棋。”
尉迟靖正觉得无法缓解尴尬,便点点头,“好吧。”
棋摆上来,尉迟靖却似乎并没有多少下棋的心思,只道:“和帝,你常来这里吗?你对这里似乎很熟悉。”
“这里,原来是沈婥的住处,这个你已经知道了。当初她住在这里的时候,被默认为这里就是冷宫。事实上,永阁原本并不是冷宫,记得小时候我皇祖母跟我说过,她年轻的时候就住在这儿。虽然地处偏僻,离正殿也很远,但是这里环境清幽,少受人打扰。她老人家在老了的时候,便干脆迁来此处,活到八十几岁,寿终正寝。我倒觉得,这里是个风水宝地,所以回宫后有叫人装重装饰修葺。”
尉迟靖想着,他定是因为沈婥的关系,才会重新修葺这里,不过他既然不承认,她也没有必要逼着他承认。
尉迟靖忽然道:“你知道我是擅于卜卦的吧?”
曹炟点点头,手里的棋子轻轻一落。
其实尉迟靖光顾着和他聊天,根本就没有下棋,这半晌是曹炟自己和自己下,倒也没觉得有不好。
“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
“那,我卜一卦吧,你知道我是学风水的,我一进来就觉得这屋子不同寻常,定还有秘密,我现在卜卦,将那个秘密找出来如何?”
曹炟见她眼睛辘轳地转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像这种探秘的游戏,从小孩子到老人没有不喜欢的,当下微微一笑,“自然好。”
尉迟靖拿出自己的卦钵,将曹炟的棋盘推到一边去。
曹炟也不介意,干脆停了手中棋,看着摇卦。
她虽然已经没有当时的记忆,但是有些身体自动记住的习惯却很难改变,她与沈婥摇卦一样,并不讲求样,只是摇得很快很精神,可以看得出她是集中精神在做这件事,接着听到哗啦一声,卦已经洒下,六个铜钱不规则地撒落在桌上,她皱眉仔细盯看了片刻,才道:“点晴贲卦。”
“这是何意?”其实曹炟见沈婥和安歌卜卦次数不少,从未听说过什么点晴贲卦。
“此卦乃春秋时期管仲与鲍叔牙共同占得,两人合伙做生意,分利时管仲故意多占一点,但鲍叔牙并不在意,因为他知道管仲家贫。管仲因此而言,‘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子也!所以和帝,今夜即出此卦,乃是说你将得一知已。”
说到这里,尉迟靖忽也笑了起来,“这院中只你我二人,难道我会是你的知已?大概是因为我学艺不精,因此卜出了笑卦。”
“靖儿何必妄自菲薄?朕倒觉得这卦甚准。”
尉迟靖冷冰冰地道:“你乃是皇帝,谁敢做你的知已?”
见曹炟并不恼,她又继续道,“但此卦若按方位解释,则是说此院东南面,木旺之处,乃有秘密,若此时去找,必有收获。”
曹炟看了看窗外的雨,“现在吗?”
“现在正是最好的时候。”
“怕是某人好奇心起,非要这个时候而已。”
“我不是——”尉迟靖还要解释,听得曹炟又道:“很晚了,先去睡吧,明早雨停了,朕陪你一起去找。”
尉迟靖耳听得外面雨声还是很大,当下也只好打消了念头,乖乖地爬上了床,房间里收拾的虽然干净,可到底也是很久没有住人的,所以床榻之上略微有些陈旧的冰凉,尉迟靖拥着锦被坐在那里,见曹炟又拾起那盘旧棋,继续凝神下起棋来,而他的眼角,分明就带着浓重的疲惫,想到今夜他背着她到了死牢,又忙到这会不得安睡,当下心里头竟有些微微的愧疚。
“和帝,莫要下棋了,你也早点休息吧。”她如此说。
“你胆子小,我在这里陪你。”曹炟答。
“谁说我胆子小!”尉迟靖嘴上虽硬,犹豫了下,到底还是没有立刻赶曹炟出去,那会儿那个忽然闪过的影子还深深印在她的脑海里,当下歪倒在榻上,闭目养神,本来是想着今晚且莫要睡着了,可是刚歪倒没多久,她就已经沉沉地睡去。
曹炟手中的棋迟迟没有落下,棋盘已冷,棋上战局虽然紧迫,自己与自己下棋,结果差不多一眼看到底,意思不大。他的目光只是落在尉迟靖的脸上,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将手中的棋子放下棋盒里,然后走过来将她抱起些,再放下,将她刚刚别扭的睡眠姿势纠正了过来。
大概睡得舒服了,尉迟靖在睡梦里长舒了口气,睡得更沉。
曹炟则回到桌旁坐下,尉迟靖中途醒过来一次,听得外面安安静静,雨已经停了,而曹炟则依旧在桌前,一支手撑着额头,似乎也已经睡着了。
大概是雨后的原因,房间里微冷。
尉迟靖转了个身,想提醒曹炟披件衣裳,忽然想到这里可是永阁,也没有多余的衣裳,便咬唇犹豫着,还没犹豫完,就又睡着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却赫然发现天已微明,而自己睡得很是暖和,并且自己的脑袋似乎枕在什么怪异的地方,虽然很舒服,但明显不是枕头。
她把眼睛睁大些瞧,才赫然发现离自己的脑袋大约只有一帧书册的距离,一张放大的俊逸的脸,正沉睡着。
他的气息微微地拂过她的脸,她猛地坐了起来。
迅速地摸了下自己的衣裳,倒还是好好地穿在自己的身上。
但她还是生气,指着他道:“你,你这个小人!”
然而曹炟居然睡得很熟,并没有醒来,并且呼吸略微沉重,眼下还有一圈青影,明显是没有休息好啊。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她心一软,竟没有打扰他,而是悄悄地起了身,随便地整理了下衣裳头发,便出了门。
大概是门关上的声音,使曹炟忽然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