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160.猴王梦(二十四)
“小姨不是说她死了么!这这这……怎么就活过来了!……嗷叔你也看见了啊!这不是我瞎了啊!”何知醉惊叹道。
神嗷肃穆着,盯着那道虚影,他没有感知到一丝的生息,或许……这不过是紫斛残存在斗战胜佛体内的一抹残识罢了。
“她死了,这不过是残识罢了。”神嗷解释着,可眼睛从未离开过那一抹虚影。
“可小姨不是说紫斛灰飞烟灭了么?怎么还会有残识?”何知醉甚是疑惑的看着神嗷,神嗷哑住了,灰飞烟灭之人确会存于一抹残识于物品之中,可不能化作虚影,顶多是化作一件有灵力的法器,如同尾生一般。
正当神嗷思索之际,那个虚影竟开口说话了。
“多谢肆主。”那虚影轻行一礼,一颦一笑之间,同过往无异。
神嗷顿住了,昔日他曾作为旁观者,看遍了全局,紫斛的命柱早已坍塌,按理说应当飘渺于世间用无形,可现如今,除非触碰,与常人无异。莫非是有何高人相助,以致紫斛重生,形散神聚?
神嗷在心底思绪着,眉头早已拧成一团。
既无忧扬了扬手,道:“谢你自己吧,若非你让他成佛,我又怎能夺取如此之多的神识。”
“可肆主还是救了他的命,也将我护住了。”紫斛看着既无忧,目光中皆是过往,何知醉看不透。
可神嗷通过那双幽深的眸子,看到了那个不为人知的过往。
紫斛仙逝后,孙悟空同杨戬大战了三天三夜,在那段时间里,既无忧去了趟灵山。
一袭红衣,格外的妖艳,却又清冷无度。禅意将既无忧包裹着,洗净所有往事的铅华。
佛正沉着眸子,整个人看起来庄严神圣,不得随意冒犯。
这是他最敬重的人,亦是既无忧尊重的人。
既无忧双手合十,行了一个大礼。
“佛。”
佛缓缓睁开眸子,如同一头雄狮觉醒,既无忧不敢直视那双透视一切的眸子,那眸子里有清澈,过往,灵魂……无数让人不敢直视的东西。既无忧一直低沉着头,因为那里头,也有她不敢直视的东西。
“筑梦师亦不敢看本座的眼睛?”佛侧卧着,斜看着既无忧。
既无忧依旧是低沉着头,挺直了些腰杆,道:“世间又有几人敢直视佛的眼睛?”
“哈哈哈……”佛笑了,声音苍厚。
既无忧的脸上依旧是没什么表情,她看着满是云烟的白玉石板,朦胧,却又是十分的没有温度,不敢去触摸。
“你不敢看本座的眼睛,正如本座不敢在你面前有所思绪。”佛的嘴角微微上扬,很是和睦,慈祥。
“佛说笑了。”既无忧淡淡的说道,随后又沉吸了一气,张了张嘴,沉声道:“佛,世间万般皆是苦,您为何不渡?”
佛点点头,立起身子,看着既无忧,“看样子筑梦师遇到了难解之事。”
既无忧嘴角浅笑,“难解之事太多了,千百年前便问过佛,佛曰:寻一甜者相伴即可。可兜兜转转这千百年,何处是甜?皆是黄连之味罢了。”
“世间万般皆是苦,这便是世间。”佛说。
既无忧的嘴角苦涩了几分,她摇了摇头,“佛还是和从前一样,渡不得我。”
佛嗤笑了两声,也摇了摇头,将手中的一串佛珠放到了既无忧的手里,既无忧接过,不明所以。
“本座早就渡过你了,奈何筑梦师执念深厚,不到南墙心不死,本座亦是无能为力,不过此物倒是可以住你化解此劫。”随后佛又捻出一道禅意,打入了既无忧的脑海之中。
是复活紫斛的办法!
既无忧的眼睛透亮了起来,她又行了一礼,“既无忧谢过佛。”
佛浅笑着,点点头。
“那泼猴的五百年是劫,归我佛门亦是劫,望肆主好生照料紫斛,这是神佛两界欠她的。”佛的声音低沉了很多,既无忧终于听到了一丝悔意,既无忧没有像从前一般讥讽嘲笑一番,而是多了一丝窃喜。
至少他们没那么苦了。
“佛,若千百年前你亦如今日这般觉着亏欠紫斛,也觉得亏欠我的话,就该给我个解脱之法。”既无忧的声音沉了几分。
佛没有说话,只是又闭上了眸子,既无忧感知到了,抬起头看着那尊屹立不倒的佛像,嘴角多了几分无奈。
她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灵山,佛看着她的背影,甚是无力的摇了摇头,只道:“杀孽太重。”
既无忧将紫斛的舍利与佛珠缠绕,最后施以禁术,紫斛活了,不过是凡人之躯,身上了无仙气。
既无忧给紫斛寻了一处僻静的院子,给她饮下延生药,将她的寿命延续五百年,且五百年间容颜依旧。
这五百年里,她一直化作一个小童,装作来山间捡柴火,洋装路过孙悟空,每次都会给他带几个桃子,一世又一世,一年又一年。
她好不容易捱过了五百年,等来的却是孙悟空西天取经的消息,紫斛祈求着既无忧带她一路跟随着唐玄奘等人,一路上,她亲眼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齐天大圣慢慢的,一步一步的,成为了紧箍咒的傀儡。
那一刻,紫斛心疼极了。
可她什么也做不了,也不能说。
后来既无忧重返天界,不经意间听到顺风耳和千里眼的对话,得知天界即将对孙悟空动手,可既无忧早已不插手天界之事,这些年来,她损耗的元气也不少,自然不愿管这些杂事。
那日,紫斛在酒肆的院子里跪了整整三日三夜。
既无忧答应了,代价便是紫斛往后所以的精魄都归既无忧,此梦一成,紫斛便成了斗战胜佛身上的一缕青烟,唯有斗战胜佛动情的那一刻,方可解除,现于世间。
紫斛等啊等,又是等了百余年,才看到那个叫斗战胜佛的人,带着孙悟空的记忆来到了无名酒肆,终于想起了还有一个自己……
后来,紫斛化成了一杯无色无味的酒,不会醉人,也不会让斗战胜佛破了佛门的戒。
只可惜,他还是亲手打碎了。
“后悔么?”既无忧问她。
紫斛摇了摇头,嘴角仍是一抹笑意,“道不同,便不能为谋。这是他的路,我总得成全。”
“哎……早知今日,你们就不该相遇,生而为敌,不牵绊儿女情长,贪恋生死那该多好,便不会有这些幺蛾子的事物了。”既无忧又端起酒壶,一顿畅饮。
紫斛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既无忧瞟了她一眼,又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