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斗诗
军装少年道:“怎么个斗法。”
冯云山道:“自然是规定时间作诗,五分钟内写不出来,就算失败。”
军装少年:“体裁呢?”
冯云山道:“现代诗古体诗都可以……”
军装少年淡然一笑,道:“现代诗就算了吧,是舶来品,没意思,要玩,我们就玩古体诗!”
此句话一出,整个俱乐部变得鸦雀无声,谁也没敢接话。
要知道,古体诗讲究地太多了,不仅仅讲意境,更要讲韵律,规则严格到苛刻,可谓戴着镣铐跳舞。
自“五四革命”流行白话文以来,大家都把这东西当做糟粕丢弃了,以为它阻碍感情的表达,新诗则大兴其道。
除非像钱钟书这样的老学者还写古体诗,现在的“诗人”,除了会用回车键,谁会写古体诗?
军装少年家学渊源,他的祖父是一名儒将,当年还是鲁迅的粉丝,非常喜欢古典诗歌,认为徐志摩写的那些小调调都是淫诗艳词,鲁迅的“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和毛太祖的“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才叫诗歌。
因此他要求子孙必须学古典诗词,少年受其影响颇深,从骨子里看不起现代诗歌。
谁料楚秀菡却答应了,道:“就比古典诗词。”
冯云山和其他几个洛水第一高中的学生都心中大急,他们几个委实不会古典诗歌,楚秀菡虽然很擅长,但是如此一来,她岂不是孤军奋战了?
军装少年道:“必须以我们可以看到的景物、事物、或人为题!”
楚秀菡丝毫不怯场,道:“好。”
军装少年道:“你们先。”
其实他这个“你们先”,完全可以改成“你先”,因为能出战的也就是楚秀菡一个。
楚秀菡站起身来,走到窗口,颦眉思索,一袭长裙被窗口的风吹得微微飘动,裙角飞扬,刚刚慵懒的感觉不见了,有一种“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之感。
窗外乃是图书馆的职工家属院,很小巧,圃里种了竹子、松树等,尤其是几棵白玉兰,开得正旺盛,白玉兰画片肥大,风儿一吹,如雪片一般飘落,几只彩蝶同瓣一起飞舞,煞是好看。
她转过头来,手指往外一指,眼睛定定地看着军装少年道:“我就咏那白玉兰——”
众人凝神不动,听她吟诵,只见她朱唇轻启道:“绿叶青枝少艳妆,素淡放沁清香。时来彩蝶翩翩舞,色不迷人性自芳。”
她思考不到三分钟,就吟出如此工整的诗歌,而且玉兰的颜色、味道、姿态、品性无一不蕴含其中,而且层层推进,先外形而后精神,可谓神形兼备,深得诗歌三味。
在座的都是文章高手,对她无比敬佩,心道,不愧是大才女!盛名之下无虚士!
冯云山脸色兴奋得通红,鼓掌道:“好诗!”
然后用探询的目光看着军装少年,心道,看你能吟出什么好诗句来!
军装少年站起身来,嘿然一笑,道:“我找找灵感。”
说着走向另外一侧的窗户,这窗户临街,外面人来人往。
众人都心中暗暗耻笑,懂诗歌的人都知道,写景抒情咏物的诗比较好写。
为什么“岁岁寒三友”、“梅兰竹菊”是古人写烂了的题材?因为这种诗歌最容易上手。
而街上人来人往,都是商店、摆摊儿的,不见景物,没有东西可以入诗,怎么能写出好诗来?
军装少年道:“对面有个捡破烂的老妇人,我就从她那里写一首!”
冯云山嘴角闪过一丝冷笑,心道,自古以来,我还没见过能用拾破烂的入诗的!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家属院那个小园明明有松、竹可以入诗,他却不知道写。
军装少年视若无睹,道:“财路无源几断粮,谋生全靠垃圾场。破铜烂铁成财宝,废纸废书分类藏。不抢不盗遵法纪,安贫安分度时光。世人莫笑伊脏手,知否贪官手更脏!”
众人站起来,看着炎炎烈日下那拾荒的老妇人,只见她佝偻着腰身,在垃圾桶里扒来扒去,碰见能卖钱的塑料瓶之类的东西就放进身后脏兮兮的蛇皮袋里,一双枯瘦的手满是泥污。
倘若这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少男少女平日走过这老妇人的身边,懂事的顶多心怀恻隐,有几分同情;不懂事的恐怕要避之不及,以为她损害市容呢,要骂一句“脏东西”。
谁料经过这军装少年一歌颂,这平凡的妇人身上竟闪烁着如此耀眼的美德。
而最后一句更有力地鞭挞了那些贪官污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