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声痛哭起来,那声音尖锐,一下子叫喜气未散的长平侯府被惊醒了一样。唐菀沉默地看着长平侯夫人指责自己。她并未紧张,也并没有分辨,张了张嘴角,其实还是更想要提醒长平侯夫人一件事。
长平侯的脑袋在流血,也不知道仰面朝天倒在地上会不会被砸成傻瓜。
这么毫不温柔地把长平侯的头抱在怀里摇晃,她觉得她大伯父的血流得似乎更快了……
“姑娘,这是……”青雾微微皱眉看着长平侯夫人缓缓地问道,“要不要请郡王过来给姑娘做主?”长平侯夫人摆明了是在唐萱风光大嫁之后就想要对唐菀动手,以为唐萱既然已经顺利嫁入皇家,木已成舟,就不必再看唐菀的脸色了。
这种刚刚过河就要拆桥的做法,青雾又不是没有见过,只觉得长平侯夫人这手段有些过于卑劣了。
然而唐菀想了想却摇头说道,“还是不要叫他来。这样的内宅女眷之事,日后我总是要自己面对,不能叫他总是为了后宅的事费心,总是忙着护着我。对不对?”她的郡王已经给了她最大的纵容还有庇护,唐菀想,她总不能永远都躲在凤弈的背后,无论什么风波都要凤弈亲自为她出头。
那样固然是很幸福的事,可是凤弈该多疲惫啊?
凤弈是应该在前朝万众瞩目的英雄。
而不是应该总是为了几个女眷烦心。
他已经给了她那么多的宠爱还有依靠,她为什么不靠着这些自己在后宅立足呢?
“那如今……”
“大伯娘还要哭闹,陷害我么?”见长平侯夫人抱着长平侯哭得格外可怜的样子,仿佛是唐菀谋财害命了似的,唐菀便对青雾微微摆手,这才对她说道,“既然大伯父都要死了,那还是叫大姐姐赶紧回来吧。虽然她今日是与二皇子洞房花烛的日子,可是也没有道理放着亲生父亲都要死掉,自己却只和男人风流快活的。更何况既然大伯娘口口声声是我害人,那咱们就得叫大姐姐回来为大伯娘与大伯父做主呀。总得讨个公道。来人。”
唐菀看着突然不哭了的长平侯夫人,脸色平和地说道,“命人去二皇子府,把大姐姐给叫回来,赶紧为大伯父与大伯娘做主吧。至于洞房花烛……哪一天不行啊。”她勾唇笑了笑,长平侯夫人却看着唐菀那张柔软地笑着的脸感觉看到了妖怪。
她万万没有想到唐菀半分都没有分别,却一张嘴就要叫唐萱回来给他们夫妻做主。
今日是唐萱和二皇子大婚第一天,正是该洞房花烛的日子。
若是唐萱被叫回来,那洞房花烛怎么办?
错过了洞房花烛,多晦气?
而且谁知道唐萱回到娘家会耽搁多久?
长平侯伤成这样,唐萱一旦回到侯府就不可能没心没肺地回去和二皇子圆房。
她只怕还要留在侯府直到长平侯痊愈,不然就是不孝。
可大婚之后迟迟却不圆房,会不会叫二皇子心生不满?
二皇子会不会变心?
“不行!”长平侯夫人只觉得唐菀的笑容无比地可恶,她突然尖叫了一声。
“大伯父是我害的么?”唐菀这才慢吞吞地问道。
“不是。”长平侯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却拿唐菀毫无办法,许久之后才咬牙说道。
“既然是这样,大伯娘的诬陷实在叫我怕得很。如今二伯娘是二皇子的岳母了,我实在惹不起大伯娘。这样吧。”唐菀看了看都已经进气没有出气多的长平侯,觉得如果再耽搁的话,唐萱怕是真的要守孝了,便羞涩地对长平侯夫人笑了笑柔和地说道,“还请大伯娘将今日发生的事从头到尾给我写一个字据。免得日后我被二伯娘再这样诬陷说不清楚。”
就比如此刻,就算她百般分辨不是她要害人,可是又能怎样呢?
长平侯夫人一口一个“激怒”,一口一个“别有用心”,她一旦分辨都成了百口莫辩。甚至这么多人在场都可以为唐菀证明她的清白无辜,也会被长平侯夫人一句轻飘飘“畏惧清平郡王权势”这样的话给消磨。
世人不会在意真相,只会在意那些会叫他们感到感兴趣,可以诬陷一个人的话。
对于这样的行为,唐菀觉得日后应该不像再叫它发生了,此刻看着长平侯夫人震惊地看着她,她便叫青雾备了纸笔送到了长平侯夫人的面前。
“我不会写的。”长平侯夫人恶狠狠地对唐菀说道。
她顿了顿,叫人就要把长平侯抱起来带走。
然而下一刻,唐菀却叫人把小院子的门给关上了。
“你这是做什么?”长平侯夫人看见唐菀把自己关在院子里,不由尖声质问。
唐菀却笑了笑。
“大伯娘,我没空总是和你纠缠。趁着今日唐萱大婚,为了防止日后我大婚后你带给我许多的麻烦,你今日就把今日的经过,你是怎么希望二皇子成为至尊的,怎么推倒了大伯父的,都好好地写一份经历出来,我安心,日后你也别再折腾。”
若长平侯夫人当真写下这么一份经过书的话,那唐菀的手中就留下了她的把柄。
无论是二皇子成为至尊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还是谋害亲夫,都足够长平侯夫人喝一壶的了。
唐菀保证她这位大伯娘日后看见了她都会绕道走,再也不敢找她闹事。
因此,趁着今日的好机会,唐菀觉得长平侯夫人这简直就是送上门来。
“你关上大门,是想害死你大伯父么?如果我不写,你就要你大伯父去死么?!”
“分明要害死大伯父的是大伯娘你呀。大伯父的血还在您的衣裳上呢。“唐菀平静地看着气急败坏的长平侯夫人,垂了垂眼睛平和地说道,”我都要白担了谋害大伯父的罪名,不如今日将这罪名坐实了。大伯父若有个三长两短,我的死活大伯娘管不着,我只知道唐萱就要为大伯父守孝三年。三年的时光……怕是二皇子要庶子成群了吧。”
她温温柔柔地弯起眼睛对长平侯夫人笑起来,眸光潋滟,在夜色之下却透出叫人惊骇的阴冷。
长平侯夫人怔怔地看了唐菀很久,见她显然是当真不在意长平侯的死活,竟然对长平侯此刻血流如注无动于衷,不由声音沙哑地对唐菀说道,“唐菀,你对长辈竟然这么恶毒,日后不得好死!”
“写不写经过书?”唐菀认真地问道。
青雾站在她的身后,笑了笑,也看向长平侯夫人的方向。
长平侯夫人的脸色忽青忽白的。
唐菀的那一句守孝三年才是叫长平侯夫人感到恐惧的。
如果唐菀真的那么憎恨二皇子和唐萱对她的伤害,一心要叫唐萱遭遇到更悲惨的事,那守孝三年,眼睁睁地看着二皇子宠爱其他女人生下庶子,的确是最恶毒的办法。
如今满朝的目光都汇聚在二皇子的身上,等待他赶紧为皇家开枝散叶,二皇子是不可能等待唐萱三年的时间的。
他一定会纳妾生子,延续皇家血脉,尽快生下皇孙。
长平侯夫人一时之间呼吸急促,她双手颤抖,看着唐菀那双清澈温婉的眼睛,许久之后才慢慢地走到了一旁,拿了面前的纸笔颤抖地写了一份经过书。
唐菀叫素月拿了经过书给自己看,见到长平侯夫人承认自己说过了二皇子成为至尊还有推倒了长平侯的这些话,她歪了歪头,又叫素月递给长平侯夫人说道,“摁手印。”她一脸的纯良可人,看起来无害又羸弱,然而此刻的做法却叫长平侯夫人觉得她恶毒得就像是个妖怪。
她满怀怨恨地摁了手印,咬着牙看着唐菀认真地折叠了这份经过书,抬头对她展颜一笑,笑靥如花地说道,“如此我就放心了。大伯娘,日后若是京都之中有我一些奇怪的流言蜚语的话,我就把这份经过书拿去给陛下看。若陛下震怒,迁怒了二皇子……我也是迫于无奈的呀。”
她乖乖地看着长平侯夫人,可长平侯夫人却一下子明白了她的威胁。
皇帝如果知道二皇子肖想着至尊的位置,那二皇子就算是完了。
二皇子若是在陛下的面前失了宠,那身为罪魁祸首的唐萱,也一定会被二皇子厌弃。
等到了那个时候,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前程似锦,就全都不可能了。
长平侯夫人看着笑得格外美丽的唐菀,心里一片冰凉。
唐菀抓住了她的致命的弱点,她没法辖制这个死丫头了!
甚至她都不能再冒着触怒唐菀的风险去随意败坏她的名声。
不然唐菀一定会拖唐萱下水。
“你好恶毒。”长平侯夫人第一次发现,原来当恶毒的是被放在自己的身上,是一件这么叫她感到绝望的事。
“没有办法,因为我想没有后顾之忧地做郡王妃呀。”唐菀看着长平侯夫人几乎要晕倒的样子,看着她惨白着一张脸带着长平侯匆匆地去逃走,这才下意识地摸了摸放着这份经过书的衣襟,弯起眼睛小声说道,“往后好安安心心地嫁给他,别叫你们拖后腿,好好做他的妻子。”
她做梦都在期待的大婚,也快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