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守寡的妇人都要循规蹈矩,不然就是不安分,就会被人厌恶。
因此唐菀就老老实实地被欺负。
还是皇后知道了这件事,把唐菀叫到面前告诉她说,就算是做了寡妇,可也不是人生都终结,也不是人生都黯淡,更不应该忍气吞声。
就算是守寡的生活,也应该过得有滋有味,也该过得挺直了腰杆。
因为她从未做错过任何事,就算是守寡,也不是她做错了什么。
那一年也是脸色青白,嘴唇都没有血色的女人,也是这样抱着厚厚的毯子一边取暖一边对她微笑着说,“你从未做错什么。无论是守寡,还是二皇子的事。”她说她从不认为一个女子被退亲就是女子罪大恶极,女子就不配活着了。
罪大恶极,应该感到羞愧的是男人,而不应该是女人。
她为唐菀做主,训斥了那些曾经在背后欺负过唐菀的皇家女眷,处处和太后抬举她,叫她慢慢地变成了皇家的红人,叫别人都不能小看她。
她还鼓励她可以更放肆一些,可是唐菀却已经对那时候轻松安稳的生活感到满足了,越发老实起来。
皇后就更心疼她了。
此刻看见皇后,想到了上一世太医背地里提到过唐菀的病情之后皇后对她强颜欢笑的样子,唐菀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又对皇后怯怯地笑了。她也知道皇后虽然身体羸弱,可是为人却是坚毅聪慧的。
不是那样坚韧的女子,又怎么会与皇帝携手熬过那最艰难的十几年的岁月,并且一直都对未来抱有乐观的态度呢?可唐菀也觉得……皇后似乎很喜欢她对她笑的样子,因此她对皇后弯起眼睛真心地笑起来,半点都没有做出伪装的对皇后身体的担心。
她也是真的没有担心。
反正皇后活得比她还长久呢。
所以唐菀只想叫皇后看见她曾经说过的最喜欢的笑靥。
她怯生生的就如同一朵小花,又单纯又小心翼翼的,不过却唯独不见那些进宫女眷试探地看着多病的她的那种复杂与探究的眼神,还有伪装的担心。
皇后便忍不住笑着摸了摸唐菀的脸,这才对太后说道,“母后当初说阿菀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我还担心是阿奕情人眼里出西施,母后爱屋及乌。只是今日一见,的确是讨人喜欢。”她喜欢这样性情单纯,目光干净清澈的孩子。
而且之前唐菀在宫中驳斥罗妃与二皇子的话,她都也已经知道,又觉得唐菀颇有骨气与勇气,见她不好意思地扭了扭婀娜的身子,害臊了,便叫她坐在太后的对面,这才温和地说道,“前次你进宫的时候我病着,也担心过了病气给你这样年轻的孩子,因此才没有见你。到底是阿奕的心上人,这个镯子就送给你吧。”她抹下了手腕上一个鲜红如血的血玉镯子送到唐菀的面前。
唐菀急忙去看太后。
“皇后给你的,你就收着吧。”太后笑眯眯地说道。
唐菀便起身对皇后道谢,之后把镯子套在了纤细雪白的手腕儿上。
她的手腕纤细,又白皙,血色一片挂在上头,触目惊心的好看。
皇后便赞了一声说道,“这些首饰还是年轻的女孩儿用着才好看。”
唐菀见她十分欣赏的样子,忍着不好意思,又在皇后的眼前显摆了一下小声说道,“那再给您看看。”
皇后一向都不喜欢这样奢华的首饰,这镯子明显是给她预备的,唐菀还知道皇后娘娘可喜欢打扮年轻姑娘了。
大公主曾经因皇后这个喜好苦不堪言。
可是唐菀却觉得被皇后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本该乐在其中。
大概是因为大公主日日都受皇后荼毒,不及唐菀远在宫外对皇后娘娘距离产生美吧。
皇后不由扶着椅子扶手虚弱地笑了起来。
她笑了一会儿,便虚弱地靠在了椅子里,然而虽然瞧着虚弱,一双眼睛却明亮如同晨星般摄人,看着唐菀的目光含着浅浅的温柔慈爱,叫唐菀不知怎么心里砰砰地跳。
她红着脸扭捏了一下,见太后已经关心地叫人再给皇后端一碗滋补的汤水来,便忙说道,“皇后娘娘若是累了,就不要顾及我了。我知道娘娘慈爱,想叫大家都知道您对我的重视,可是我得了娘娘赏的镯子,已经心满意足,很体面了。”她想劝皇后歇一歇,皇后却摆手对她笑着说道,“无妨。平日里在屋子里躺得久了,就想出来散散心,和你这样年轻的小姑娘说说话。”
“这你可就没有眼色了。你知道阿奕今日专门大清早上就换了漂亮衣裳对她翘首以待了么?”太后诙谐地说道。
“哟,原来我是没眼色的人。”皇后笑眯眯地看了腾地一下子就红了脸的唐菀,这才笑着说道,“那你去看阿奕吧。免得他再气吐出一口血来。”
不就是赐婚的时候气吐了血么。
难道这件事过不去了还是怎么着?
唐菀真的担心以凤弈的脾气听了皇后这话再气得吐一口血给她看看,又觉得脸都涨红了,急忙起身说道,“那我去看他。”
其实……她也想去见见凤弈。
不仅仅是因为他日后是她的夫君。
也是因为在她的眼里,他是前世今生对于她来说的庇护者。
她想看望他,照顾他,然后努力对他好。
就像是他对她那么好。
更何况唐菀也担心昨日亲自下聘折腾了一整天,会叫凤弈的身体不舒服。她先是跟太后和皇后告辞,这才去了太后宫殿的后面凤弈养伤的地方。
才刚刚踏出太后的宫殿大门的时候,还听到背后传来皇后对太后虚弱却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说道,“儿臣这身子骨儿越发地坏了,精神也难免不济,后宫的事物繁忙,儿臣是有心无力,因此想和母妃说一声,日后后宫的事,就叫罗妃帮着管束吧。”
她这些话叫太后似乎沉默了片刻,不过唐菀却没有更多地听到,不过她也并没有在意这件事。
上一世的时候,皇后的确是在一开始的时候把管束宫中的权力给了罗妃。
不过罗妃没做两年,就触怒了太后与皇帝,后宫的权柄被褫夺,再也没有摸到过宫中的权力。
后来是因太子妃进了门,人又颇为能干,皇后直接叫太子妃接手了宫务,太子妃做得一直都很好。
所以当知道宫务可能会被交到罗妃的手上,唐菀一点都没有担心罗妃会因此帮二皇子招兵买马,或者更加显赫什么的。
她的心里更在意的还是凤弈的健康。
凤弈可比罗妃重要多了。
然而刚刚叫一个宫女引着到了凤弈养伤的偏殿之外,才踏进了院子,唐菀就见凤弈正撑着额头坐在一张软塌上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他今日穿了一件看似简单的紫色的长衫,长衫上用银线绣了十分精致的暗纹,远远地看过去,那暗纹倒是看不出来,却仿佛一片银辉洒落在他的肩头似的,且那淡淡的紫色与银辉交映,显出他修长的脖颈还有白皙俊美得过分的侧脸。
唐菀就算是已经再三见过凤弈,却还是被这极致的俊美晃得眼神恍惚,正呆呆地看着凤弈发呆的时候,她却见另一侧正走过来一个生得格外美貌可人的年少宫女。
她媚眼如丝,莲步轻移,一双眼睛含情脉脉地投落在凤弈的身上,甚至都没有留意到站在宫门口的唐菀,捧着一碗药到了凤弈的面前。
唐菀呆呆地眨了眨眼睛。
那宫女已经声音婉转地柔声说道,“郡王,该喝药了。”
那万般柔情,风情万种,是唐菀这样青涩的小丫头片子完全没有的风流韵味。
唐菀那一瞬间都觉得自己和这样柔情万种的美人比起来,仿佛颇有些不解风情的呆滞。
她正觉得有些茫然的时候,却陡然听到一声刺耳尖锐的女人的尖叫,片刻之后,汤碗摔落在地上的声音叫她一下子回过神来。
前面已经传来清平郡王满满都是怒意又带着凛然杀机的声音。
“侍卫何在?!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给我送药?竟然潜入本王宫中,说!你是不是刺客,意图谋害本王?!来人!把这刺客给本王捆起来,不招出背后指使,就扒了她的皮!”
凤弈俊美的脸一脸凛冽冰冷,冷声说道,“连本王宫中都能潜入,送药送到本王面前,必然所图甚大!”
唐菀目瞪口呆地看着凤弈那张冰冷的脸。
不就是勾引了他一下么。
宫中的美人想要攀附一下年轻俊美的郡王,这是多么正常的事呀。
怎么还成了刺客,还所图甚大了?
她觉得她这未来夫君怕是……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