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可以看电影吗?”晚上六点,仔仔补课班结束后回家一听要出去吃饭有点兴奋。
“可以啊,你自己去呀!我不想看电影,实在不行带着你爷去吧。”桂英窝在沙发上筋骨柔软地回答。按摩了一天,一身轻盈的女人老惦记着睡大觉。
“算了吧!人家都是带女朋友,我带一老年人!真逗!”仔仔白了一眼妈妈。
“我还不想去呢!那电影看得人两眼刺得不舒服,大家又不是聋子,声放得比村里的喇叭还大!”老马说完,母子俩相识一笑。
“晚上对面商场里有儿童游乐区,吃完饭我带妹妹去游乐场玩滑滑梯和蹦床。”桂英说给儿子听。
“那我干嘛?买衣服?”
“你又没对象又不结婚买什么衣服呀!你床上的衣服堆到地上了还不够穿吗?”老马大声问。
“啧哎呀!买衣服跟结婚有什么关系呀!”仔仔无奈地甩胳膊。
“哼哼哈哈哎呀!”桂英头倒在沙发上一阵傻乐,然后冲儿子说:“仔儿你不懂!原先村里人穷没得穿,一般到订婚结婚的时候婆家会专门出钱给新人买衣服,为的是订婚、结婚、走亲戚、待客人时好看!大,什么年代了,你观念也该改一改了!”
“他衣服多得很!柜子里一沓一沓的,放七八年也穿不完。你没衣服了可以买,你有衣服买什么呀!”老马皱着眉坚持。
“你偷看我衣柜!”仔仔指着老头叫嚣。
“谁偷看!你衣服多得柜门关得住吗?”
“那里面放着好多他小时候的衣服,他不让扔,三五岁的、七八岁的、十一二的衣服都在呢!还有他最爱的包包、帽子什么的,他不想扔那塞着呗!”桂英解释。
“行头少点儿不行吗?”
“我是个服饰收藏家,不是极简主义者,别跟我讲这个!”少年说完抱胸转头不搭理。
老马没太听懂,不往下说了。几人坐在沙发上沉默了一阵,老马忽然开口:“仔儿,给你爸打电话,说你妈定了晚上七点的饭菜,叫他一块去吃。”
仔仔一听这个,回头先看了看妈妈,见妈妈扫了眼他然后低眉看手机,知道意思了,于是打电话询问。儿子打电话时,桂英明面上看手机,实际上全身只有两只耳朵在认真工作,听儿子的口气好像他爸不去,女人脸上多了几分不耐烦。一家人完整地吃个饭,是她今晚专门定大餐的目的,可惜两人前天大吵后谁不服睡,如今仔仔主动打电话意味着自己示弱求好,他竟不领情。
“走吧走吧,六点半了,收拾出门吧!”桂英起身给漾漾换衣服,根本没问儿子那通电话的结果。
“你爸咋说地?”老马抬眼问。
“他说他晚上有事。”
“啥事儿呀?”
“我没问。”
“哎……算了吧,先出发吧,到店里后你再给你爸打一个,顺便问问他忙什么呢。”老马说完离开沙发去取薄外套。
没多久到了大餐馆,母子两合计点菜。干锅鱿鱼须、紫苏一锅鲜、小炒黄牛肉、香酥荷鱼、清炒藕尖还有肉丸菌菇煲。母子俩点完菜仔仔再次给爸爸打电话,依然说有事忙。四个人吃完饭,仔仔去看电影,桂英在游乐场里面陪着漾漾玩,老马在游乐场外面提着众人的东西。一个小时后,桂英带着玩累的漾漾从游乐场出来了,三人坐在商场的大椅子上休息。
“大你要不要喝咖啡?你是不是从来没喝过呀!”桂英摆出一副看客神情。
“喝不喝地……有啥区别?”
空气太冷,桂英又笑着脸问:“那边有唱歌的,你想唱戏的话可以去那种小ktv里拿着话筒唱,我看你一天天地爱哼哼,要不要真唱一回。”
“哎……别老想着钱了,你算没算这家里一天开销多少?我拿本子记过,一周七天,不算大件儿平均一天五百,吃饭这项是没折子了,其它的呢?你先说说昨天和今天你自个儿了多少?”
“哎呀……挣了钱不就是为嘛!”
“我这会儿在寻思,你忙完了钱、开心了钱、累了也钱……你赚得着得起这没毛病,但是你想没想过你这种生活方式会遗传给两孩子?仔仔跟你一样一样的,一说出门玩心里只想着钱,他不知道其它消遣法子!我不信城里的孩子全这样——一说放假休息只有买买买、?放假了和娃儿们一起搞搞卫生、去公园散步、到隔壁的卉世界逛逛、给漾漾剪剪头发洗洗澡、一起做做饭或者找朋友来家里包包饺子不好吗?”
“哎呀……知道了!”被泼冷水的桂英有点扫兴,气老头说得有道理自己又无法改变。
父女俩僵了许久,桂英抱着打盹的漾漾偷瞄了几眼老头,换了副语气说:“我大哥回家了,好几天了,没跟家里人招呼。”
“嗯?你咋晓得?”
“我二哥说的。”
“咋没跟我说呢?”老马两手拄着大腿,两眼瞪了个圆。
“呃……可能你人缘没我好吧!”桂英说完被自己逗乐了,一个人捂着嘴咯咯地笑。
空气融通以后,老马转身望了眼桂英,严肃地开口。
“你跟远啊……哎!展会忙完了,你俩好好聊聊,他不找你你找他呗!”
“啧!哎……”
“别嫌我说,娃儿不停地问我呢——‘爸爸是不是不回来了’、‘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们了’、‘爸爸在外面干什么呀’……敏感着呢!”老马指着打盹儿的漾漾小声说。
“知道了。”桂英转头望向别处。
“远这人呢,有点抹不开。你性格不是外放吗?你主动找他聊,你问他心里到底咋想的,说明白了大家心里舒坦,你两口子搁着不管,这哪门子事儿呀!”
“知道啦!别说啦。”桂英六个字一出,老马再没开口。
幸好没多久仔仔从电影院出来了,一家人和和气气地往回走。路上桂英忽然开窍了,将熟睡在她肩头的漾漾交给老头。
“我去找他吧。”
“嗯!”
老马于是带着两孩子回家了,到家时已经十点过了。
为了弥合两人,桂英在外面特意买了好多致远爱吃的湖南味儿夜宵,然后去他出租屋那儿。到楼下附近,桂英不知道哪一栋,直接给致远打电话。致远并不在家,接了电话告知他在外面和朋友聊天吃宵夜,只说让她先回家。桂英不懂何意,她根本不相信致远有什么朋友,她以为致远不想见她才如此托词。女人在楼下等了半个小时,期间一直在翻两人的聊天记录,之前致远将他租住的地址告诉过她,可惜没有保留,此时怎么搜也搜不到。
已经十一点了,打电话也不接,发信息也不回,女人越想越来气,以为致远耍心思还生气呢,气得将辛苦跑了好几处买来的夜宵全扔了,然后一个人攒着怒火回来了。回家后一声不吭进了房,直到一两点才睡着。睡前脑子里全是各种富有创意的猜测——致远有他心、两人离了婚、孩子怎么分、她怎么报复、致远的真实面目……
总有些时候,人会处于一种非理性的极端状态——害怕有鬼在枕边、相信龙是真实存在的、幻想爱人或自己出轨了、想象孩子会成为大明星、描画自己飞黄腾达或成为救世主、意淫自己和远在天边的某某某双宿双飞……然而当第二天的太阳升起之后,他知道他还是他——同流合污的他、村夫俗子的他、无能为力的他、镜子里好些皱纹的他。
人们希冀平行时空里的自己是不凡的,一如人们孩提时对未来的期盼一样。平凡的现实生活,根本经不起研究或观察、思考或改变,基于此,偶尔的胡思乱想竟是可贵的、浪漫的、惊喜的。
所以,何致远这一晚到底在干什么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