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发的?”
“不是!方启涛送我的!”漾漾举着娃娃卖弄。
“啧!咋又是这小子!跟狗皮膏药似的,黏上你了还!”
“他不是狗皮膏药,他是我的好朋友!第一个最好的朋友!”小人儿骄傲起来唇齿清灵。
“为啥?因为他送你玩具吗?”
“嗯!”小可爱实诚地点点头。
老马哼哧一笑,问她:“周周呢?你不要周周啦?”
“要!但是他现在是我第二号的好朋友。”
“因为周周最近上书法课没时间陪你玩,所以排在了老二,是不?”
“是哒!”小儿童音清脆利落。
“啧!你呀,没出息!咋这么容易让人收买呢!”老马一边走一边戳了下漾漾的脑门。
“我有出息!”被吊起尊严感的小人儿大声声明立场。
“切!为个几毛钱的娃娃,你天天说他好话,他掐你打你的时候,你咋不叫唤呢?”
“方启涛现在不打我了!赵思明……早上推我的时候……方启涛帮我把他……推回去了呐……”
漾漾说得起兴,可怜说不清楚,小人儿在路上认真地表演当时的情景。作为观众,老马停下脚专门欣赏她的独家表演。爷俩个如此斗斗嘴、吵吵架地往回走,吃完晚饭到家时已经六点半了。
同样是六点半,包晓星骑着单车风风火火赶到了农批市场。心里有大事,她顾不来在农批市场里碰见老邻居的尴尬了。进了农批市场,女人大步流星地直奔钟家杂粮铺子。此时学成爷爷正一个人在客厅里吃饭。老头今晚上做的是素菜炒米饭,端着碗在客厅里默默地吃。
“大!”晓星摘了帽子,走进铺子,一脸沧桑僵硬。
“星儿啊!”钟能见是晓星,赶紧起身来迎。儿媳妇许久没有来铺子里,钟能真以为他俩口子要掰了。此刻忽然回家,脸上十分欣喜。
“你吃饭没?”钟能指着厨房问。
“我吃了!过来跟你商量点事儿。”晓星找到那把熟悉的破凳子,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你说你说!”老人放下筷子,用肩上的旧汗巾抹了抹嘴。
“我妹子棠儿明天上班,以后她工作了,没人照顾成成。我晚上要上班,中间从服装店到麻辣烫那边,时间也紧,一来没时间接他放学,二来晚上没时间陪他……铺子原先借的款还有不少,我这两份工作暂时还不能动弹……”晓星摩掌吞吐。
“我来呀!跟以前一样,你早上送他上学,我下午接他放学,顺便我和娃儿晚上一道儿吃饭,吃得好还省钱!”钟能一听又能和大孙子见面了,喜色难掩。
“晚上呢——他住哪边?”晓星半吐半露地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呃……”老人望着炒米饭挠了挠耳后,抬头问:“你说住哪边就哪边。”
“住我那儿得你天天大晚上送过去,太辛苦了,晚上也不安全,孩子大晚上地两头跑也动荡;住这里……哎!大,我正是跟你商量这个来的!”晓星没有明言,他们彼此皆懂。
“理儿……他最近没喝酒!快一个月了,真没怎么喝酒!我看他最近跟以前不一样了。再者说,甭管你俩以后过……还是离,娃儿都得见他对不?亲亲的父子俩,不见面哪成呀!”钟能两掌一拍,凝眉坦言。
晓星低头不答。
对话陷入了沉默。
晓星心里来回地盘算,盘算了整整两天,始终没个结果,到了跟跟前,只有妥协了。
“啊……那大,下周一晚上,你记得接孩子。”半晌后,晓星起身来交代。
“记着记着呢!你放心。”见晓星提包抓帽要走,老人家赶忙起来去送。
晓星离开了农批市场,匆匆忙忙地赶往麻辣烫那边去了。钟能目送她至消失,见以后孙子又能跟自己一块吃饭、睡觉、过日子,心里好似了却一桩大事似的安定下来。
人老了,没个娃娃在身边陪着,总感觉要少活好几年似的。夕阳暮景,倘无急速变化的绚烂晚霞作陪衬,那该何等凉薄悲戚!
晚上八点四十,困乏的漾漾又开始闹事,嚷嚷着要爸爸妈妈,老马招架不住,只得拨通电话找人息事。
“喂,英儿!不管你现在忙不忙!娃儿这会儿闹得我叵烦得了不得!好家伙,闹得要上房揭瓦啦!你跟她说几句话安顿安顿,让她赶紧睡觉!”老马拨通桂英的电话,不等她开口,自己先把目的说清楚。
正在办公室里和几个同事开会的马经理,一听这个,原本感觉被打扰的烦躁立刻遁失,一颗心软绵绵地:“你把电话给她。”
“给!你妈的!问清楚你妈还要不要你!”老马气愤地把电话交给漾漾。
“喂妈妈——”漾漾抱着电话喊,一出口两眼含泪,那头的桂英眼睛也酸了。
马经理走出办公室,一手举着电话一手端着杯子假装出去接水。出了办公室,方才开口。
“怎么了宝贝?九点了还不睡?”
“妈妈,我想你了!”漾漾抠抠脚丫子、抹抹泪子,躺床上撒娇。
“早上妈妈才亲过你,怎么又想妈妈了!你都四岁啦,是大姑娘了,还哭闹!不乖可不行哦!”
“我很乖,作业都……写完了都!”
“哇!漾漾这么棒呀!妈妈让爷爷明早给你买溜溜好不好!你想要什么玩具妈妈给你买一个,明天晚上就能收到!”
“好的,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呀?”这句一出,隔屏的母女又一次泪水外涌。
“现在就回来呀!妈妈给你打完电话,然后马上开车往回走,过一个山洞、两个大弯、三个公园,还有十三个天桥就回来了!你乖乖在家等着,数三百下,让爷爷陪着你数,你数完了妈妈就到家了!好不好?”
“好吧……那你几点到家呀?”
桂英哭笑不得,撇去眼角的泪,回道:“九点半!你看现在九点了,再过半个小时妈妈保准回来!”
“妈妈,还有……还有……爸爸为什么不见了?”
桂英听女儿问这个,一声闷叹,心酸。坐在漾漾床边的老头,瞬间也沉默了。
“爸爸没有不见呀!爸爸在忙呢,跟妈妈一样,你要想爸爸了,让爷爷给你拨通爸爸的电话,或者用你的手表给爸爸打电话,这样你就可以和爸爸说话了,然后你再问问爸爸他什么时候回来,怎么样?”桂英一个人躲在会议室里,隐忍着哽咽。
“好吧……那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失落的小人儿两眼耷拉,大脑陷入了死循环。
“让爷爷给你讲……讲……讲那个《青蛙王子》和《十只金鸡》的故事,故事讲完了妈妈肯定到你床边了。你把电话给爷爷,妈妈告诉爷爷那本故事书在哪儿,然后你就可以听故事了,故事完了妈妈也到家了——好不好?”
“好!”漾漾说完把电话给了爷爷。
桂英于是告诉老头去漾漾的书架上找一本红色封面的故事书。老马找着以后挂了电话,讲了五个故事,才把个四岁小儿哄睡着了。最亲近的三个人每晚不在身边,小孩子没有安全感,老马的耐心时有时无、时长时短,漾漾睡前的哭闹真成了个问题。
见漾漾果真睡着了,老马给她盖上被子,关灯出去了。一出门心里松快了好多,感觉自由多了几分似的。在外面看了会儿电视,觉着没意思,一个人转站去阳台听戏,也没劲儿。幸好十点多仔仔回来了,一番繁忙的睡前准备和热热闹闹的聊天,爷俩个终于睡下了。
晚上十一点,马经理托小陈去给加班的同事买夜宵,和同事们吃完夜宵,她急火火地起草了几份合同。王福逸送来的均是大客户,虽与安科行业擦边,但参加安科展的热情不亚于行业内企业。桂英忙完合同,连夜发给了对方。
近来展会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公司上下一心、团结应展,各个部门与展会相关的同事均在加班加点地赶活儿,几乎可以说,无一人懈怠。别说普通干事的员工,连展会的一把手——李玉冰李姐——此刻也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忙碌。因为李姐的威慑,展会毫无疑问成了目下公司的唯一核心。原本需要七天才能设计、制作出来的论坛背景,三天竟然出来了;海外部原定邀请的客户数量因为过早完成任务,兰姐又额外加了一成;后勤部最近人手不够,老罗临时计议招了三个兼职过来;编辑部在李姐的带领下,不仅定量完成了任务,还出了好几篇在主流大报上宏观报道展会的长篇报道……几十个兼职人员挤得公司水泄不通,看上去闹哄哄的,实际上乱中有序、人人目标清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