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丰见他着急,便不兜圈子了,笑唏唏道:“典正说,他猜到你来意了,这会子正得空,唤你进去回话!”
守礼听了消息,脸上笑靥重重,赶忙点头。
转眼进了堂里,只见窗明几净,一尘不染,上官鸿戴着纱帽,穿一袭青色宫服,正心绪平和地在雕案后振笔疾书。
守礼见状,略作思量,款款向雕案走了几步,俯身见礼。
“见过典正!”
上官鸿闻声,缓缓抬起头来,笑道:“你是个有造化的,此番投到九殿下门庭,也是上辈子积德修福了!”
守礼听话音中带着赞赏之意,慌忙垂下头去,用感激的口吻道:“全赖典正教诲,小人才有此等机遇!”
上官鸿不喜客套,反而笑着摆了摆手,叹道:“一饮一啄,皆是前定,与我有何关系?不可牵强附会!”
守礼听着,一脸受教之色,不再吭声。
上官鸿双眉舒展,继续道:“宫里都传九殿下不显山、不露水,我没和他打过交道,不知其人私德如何,但恶名,却是从未听过。以后的路,不论多艰难,都只能靠你自己了,等去了嘉德殿,行事之前,须考虑周详,不可多言、不可傲慢、更不可懒惰!再有,换了门庭,换了主子,便要事事为主子着想!”
守礼听了一席话,好似醍醐灌顶,赶紧磕头,道:“多谢典正提点,小人一定铭记在心,永世不忘!”
“果然时光奔逝如流水啊!去年,你孤苦无依,没好着落,子敬托我收留你,我念着与你师傅的友谊,又看你是个安分老实的,才破例收了你,不想你目光长远,今年,你又图上进,另谋出路,这要让子敬那家伙知道了,还不高兴死啊?”上官鸿说着,眨了眨眼,语气也变得委婉了,“以后,若有出息了,可别忘了子敬的大恩!”
守礼听着,回忆起去年的遭遇,登时触动心底的软肋,眼睫不由交叠,倏地流下两滴清泪,没忍住跪向地上,深深低下头去,感激涕零道:“师傅大恩,守礼永不敢忘,还有典正的大恩,守礼也不敢忘。”
上官鸿看着煽情,忙道:“好了,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以后,你自求多福。”
守礼闻言,举起袖子,抹了眼泪,慢慢挺直了腰。
上官鸿重新捡起短颖兔毫,道:“大天白日,我还有公务要忙,后边的流程,我已嘱咐龙丰,他一概清楚,你去找他办吧!”
“是!”
守礼答应着,挺腰站起。
出了正堂,刚好在院里撞见龙丰与几个黄门调笑,守礼略作犹豫,拘谨地凑了过去,想着法与龙丰搭讪。
龙丰受了吩咐,无可推托,便带守礼去西厢房。
铺了纸,守礼看着空空如也的纸面,不知从何下笔,便望了望龙丰,问:“敢问,可有范书以供参考?”
“真费事,别人都晓得,就你一窍不通!”龙丰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向跟班递了眼色,“去找一篇给他!”
守礼闭上嘴,眼睁睁看着那跟班不情不愿动起来,从九格书架抱出一匣子,解开机关,从中捏了一张纸。
“行了,依样画葫芦,总该会吧?”龙丰一边说,一边轻蔑地扫了眼守礼,“抓紧些,别让我等久了!”
守礼随口答应着,从跟班手中接下范文,从头审读了一遍文意,心里马上打好了腹稿,不禁欣然动笔。
尔时,跟着龙丰的那几个黄门说闲话似的说:“原来大家没什么差别,现在却好,分出高低贵贱来了!”
龙丰听懂了,顿时哼了一下,道:“你啊,鼠目寸光,只看到他们拣了高枝,却没看到福气后藏的灾祸。”
“管它后边是福是祸呢,明眼人都瞧当下,你没看见,那张晟走的时候多开心,恨不能插翅飞去东宫!”
龙丰不屑道:“人运气反复无常,笑一时,算什么本事?有本事笑到最后,那才教人心服口服呢!”
旁边几个黄门听着有理,纷纷附和。
守礼正在措词,听他们聊到张晟,心里便不舒适,开口道:“丰哥儿言之有理,是福是祸,终究还在于人,若是个精明强干的,即便陷入泥沼,也挣扎得出来,可若是懦弱无能,只怕栖在梧桐树上,到底无用!”
龙丰听见,脸上瞬间划过一道不悦,悻悻转过头来,道:“解得妙。对了,你投在哪位皇子门下啊?”
守礼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果然心眼窄的龙丰又把矛头对向自己了,顿觉面上热辣辣的,道:“九殿下!”
龙丰听得真,忍不住捧腹大笑,道:“九殿下?原来你分到嘉德殿了啊,那不是任守忠管的地界吗?”
“任守忠!”
守礼重复着,脑海里灵光乍现,浮现出一个人的面庞。
“上头一脸笑,背后使绊子,说的就是他任守忠了,你小心着,宁可得罪任何人,也别得罪他,不然,没你好果子吃!”龙丰伺机道。
守礼不解,忙问:“我曾经和他见过一面,瞧着还挺通情达理的,你为何如此说?”
龙丰哼了一声,道:“表象罢了,等你去了,你自己打听打听,嘉德殿谁不惧他三分?不为别的,就为他会哄骗九殿下,谁要敢得罪他,或惹他不顺眼,他转脸就在主子跟前上眼药,陷害别人,这也不是一遭两遭了!”
守礼吓得面如土色,情不自禁啊了一声,问:“素闻九殿下知情达理,体恤下情,难道他熟视无睹吗?”
龙丰不以为然道:“那不好说,一则,主子身份尊贵,犯不着管底下这些破烂事,二则,那任守忠从小侍奉九殿下,到底有主仆情分在,九殿下即便知道,多半也不忍重罚,所以,任守忠才肆无忌惮!”
守礼边听边想,顿觉五雷轰顶,前途暗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