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晟满不在意,连声道:“别忙活了,又不是什么大病,蒙头盖脑睡一觉,出出汗,明早就大安了!”
守礼听了,撅了撅嘴。
张晟见他不开心,忙道:“天冷,你若看书,也别看太晚了,当心冻着手脚!”
“日间搬书,累得狠了,这会子,我也没心思读书,索性休息一日,给自己放个假,明儿再加倍用功吧!”
守礼随口说着,见张晟又面朝里躺下去了,似乎没精力说话,便速速脱了鞋袜衣服,跑去熄灯。
“噗——”
油灯砉一下灭了。
屋里瞬间变得黑灯瞎火,守礼听着窗外的寒风呼号,吸溜了下鼻涕,只觉空气干冷,便摸索着回到床边。
笨拙地爬上榉木床,守礼抖开被窝,一股脑钻了进去,蒙头盖脸,仰天躺了下去。
不想被窝里寒丝丝的,一点热气也无,守礼焐了半天,仍觉着双脚凉冰冰的,连小腿也有些僵硬。
守礼不耐烦,辗转来、辗转去,最后一咬牙,蜷缩了四肢。
张晟觉察到了,关心道:“你很冷吗?”
“嗯,从头到脚都冷!”守礼实话实说。
张晟犹豫了一下,道:“要不你进我被窝罢,两个人抱团取暖,兴许还暖和些!”
守礼紧张得啊了一下,怕他误会,又多嘴解释了一句:“焐了这半天,被窝里才有热气,别折腾了!”
屋里漆黑,连一缕月光也无,张晟什么也瞧不见,只觉守礼又缩了缩身体,如一条虫蠕蠕动了两下,不禁好笑,于是贴心地将他被窝盖实了,道:“再过几日,便是除夕了!”
守礼尽量把身体往被窝内再缩些,呵了口气,附和道:“眨眼一年功夫又过去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好在咱们没虚度光阴,利用闲暇,读了不少圣经贤传!”张晟定定看着守礼道。
两人本并排躺着,不想张晟突然翻过身,斜着脸与守礼谈天。
这姿势,或多或少,有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守礼觉着不自在,两颊顿时泛起红云,便极力控制住心跳,道:“过了年关,选读之期就要掰手指数着过了,我现在学力还不够,要更加努力,追赶你步伐!”
张晟闻言,笑了笑,落下七尺之躯,道:“我也不见得什么都好,你别学错了人,以后追悔不已!”
“你也太谦虚了!哲哥儿曾说,你是秘府数一数二顶用功的,不光勤奋好学,还不耻下问,如斯态度,早晚远举高升。”
守礼不急不躁,转述孙哲对张晟的评价。
张晟默默听着,摇头道:“难道你听不出这是客套话吗?若教我说,他才是秘府一等一的用功人!”
守礼听得明白,也道:“确实!”
张晟不再多言,伸出手在守礼被窝一通摸索,抓住守礼的小手,摸了摸,觉着冰凉冰凉的,关心道:“怎么焐了半天,还这样凉?”说着,毫不介意地把守礼双手握入掌中。
守礼吓得一颗心几乎提到嗓子眼,话也不敢说、动也不敢动,甚是尴尬。
好在张晟握了一会守礼的手就松开了,守礼如释重负的喘了口气,心里涌出一股暖流,说不出的好感。
“你究竟想去谁门下啊?”张晟突然发问。
守礼知他问的是皇子选读,略略思忖,开诚相见道:“我也拿不准,正迷茫着!”
张晟正痴想,听他如此回答,不禁一笑,道:“这得看你自己,若是求上进,自然首选太子,毕竟太子受群臣拥戴,将来最有可能继承大统,你若投在东宫门下,他日鹏飞高举,稳操胜券,其次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也可,母族都在长安、地方盘踞多年,渐成气候,势力都不容小觑,若将来有夺嫡之心,未尝不可;不过,你若是求安稳呢,选为八皇子、九皇子、十皇子门下即可,这三位的外戚都不甚富贵,也不官居权要,平时又不受陛下疼爱,三日不见、四日不理,也是常态!”
守礼听完他的分析,马上抬起下巴,望着张晟的清俊眉目,忧虑道:“哪里由得我选,怕是人选我才对!”
张晟听他话音中很不自信,不由笑道:“这就是你想差了,往年内侍省选试,主考官都会提前问明应试者选的哪位皇子,然后,等考试结束,再分门别类,一总交给诸位皇子,最后由各位皇子甄定人选!”
守礼不意竟是如此甄选,惊讶地啊了一声。
张晟听见,兀自一笑,又道:“依我看,你不慕名利,心性淡泊,就不是爱谋虚逐妄的人,倒不如选八皇子、九皇子、十皇子,一则,他们在御前不受宠,轻易不会有杀身之祸;二则,手下简单,不会攀比争宠;三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三位脾性都好,不是苛责手下的主子,你若有幸侍奉他们,必不会受委屈!”
守礼听他思虑周全,很为自己着想,忍不住感动道:“你说了这麽多,句句都为我好,我真是感激不尽!”
“咱们一屋住、一床睡,关系匪浅,我自然凡事为你着想,这有什么好感激的?”张晟随口说着,忽觉困意袭来,便倦怠地打了个呵欠,懒洋洋闭上了眼。
守礼回味完的箴言,刚欲开口答谢,听他鼻息幽微,猜他睡着了,便歇了话头。
窗外,天色乌黑,如泼了浓墨,寒风也一声比一声凄厉。
守礼看着害怕,赶忙将头埋进被窝,冷不防张晟转过身,守礼觉着有风灌进来,只好也转过身去,面向张晟宽厚紧实的后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