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说不准,不过,据我猜测,还是贵妃娘娘出力多些!”辛欢略显武断地说,“你想啊,杨都知和余押班无亲无故,缘何要提拔他当?正二品意味着什么?距离都知只剩一步之遥了,一旦离心背德,杨都知岂不是太阿倒持了吗?杨都知为官多年,深谙此道,绝不至于如此愚蠢,倒是贵妃娘娘,扶持了余押班,于她而言,便是内侍省多了双眼睛,从此,尚宫局、内侍省,两处都有心腹了!”
守礼听着,有理有据,十分信服。
果然,冯孝赞可道:“你这番分析,却也有几分道理。”
辛欢得了夸奖,喜不自胜,摇头晃脑的十分得意,忽见孙哲进来,赶紧敛了神色。
“长天白日的,别总是聚一堆说话,万一人瞧见了,又不知生出多少闲言碎语?”孙哲一面走,一面提醒。
众人心知有理,纷纷散了。
孙哲回到借阅台,手上便开始活动,不厌其烦的收拾杂书。
守礼见他阴沉着脸,不露喜色,一时不好意思张口,只帮着摞书。
孙哲心里有数,开口道:“宫里最忌讳多嘴多舌,辛欢不检点,你也不知好歹?内侍省历来官员任用、调动、贬黜、起复,皆由上层决定,轮不着咱们质疑。”
守礼听懂了,也知孙哲纯粹出于善心,于是感激地望了他一眼,低下头老实做事。
忽忽忙了一天,守礼累得头疼,与孙哲搭伴回去,吃了晚饭,一刻也不耽误,返回卧室。
不想房内空无一人,守礼想了想,张晟似乎打了招呼,说今日要在上官鸿书房伺候,于是他拎了盆,去灶上打热水,回来脱了鞋袜,烫了烫脚,然后翻出《论语》,一骨碌爬上床,惬意地背朝天趴着,手捧古籍,口吐莲,背诵起来。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连着背过十几来遍,守礼胸有成竹,干脆合了书,微阖双目,试探着进行背诵。
果然滚瓜烂熟。守礼正沾沾自喜,只听门吱呀乱响,张晟一脸平静,迈过门槛。
“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守礼一边下床,一边询问。
张晟且走且笑道:“明远阁的陈典正、石渠阁的刘典正结伴过来串门,最初,只是泛泛聊天,谁承想聊着聊着,刘典正突然提及余押班,这可戳了陈典正的心病,发了好一通牢骚,听得我心烦,苦于抽不开身,只能装聋子,小心伺候!”
守礼莞尔道:“发了什么牢骚?”
“左不过是些郁郁不得志的牢骚,不足为谈!”张晟说着,蹲了下去,脱了鞋。
守礼见了,笑道:“水囊里留了热水,要不要洗脚?”
“正好,站了半天,脚趾都酸了,解解乏!”张晟说着,趿拉了鞋,准备去取水囊。
守礼拦下,大方道:“我来吧!”
“辛苦!辛苦!”张晟道着谢,见守礼提了水囊,赶紧拎了盆,正正摆在脚前。
守礼不露声色,拔了水囊的塞子,倾倒热水,然后拿手拨拉一下,觉着水温合适,抬头笑道:“行了,你洗吧,我继续读《论语》去!”说完,转身就要走。
张晟望着他背影,暗道:“果然他发奋图强,我也要加把劲,争取明年拼个好前程!”
守礼哪知他心声,麻溜爬上床,一溜歪斜躺下,展开《论语》,继续背诵选段。
窗外,一弯月牙射出清光,洒在扶疏的桂树间,浮起泌浡香气,穿透高丽窗纸。
守礼背了两段,觉着疲倦不堪,便扯起呵欠。
下意识张开双臂,守礼眯缝着双眼,从眼缝隙望见张晟又跪在案后,卸了幞头,发髻整齐,俊俏的面容上五官硬朗,薄薄两片嘴唇紧紧抿着,双目直视书卷。
望得久了,不觉迷离,守礼扪心自问,实在心思不纯,赶忙移开目光,通读两遍学而篇,尽量让自己平静。
突然,床边烛爆了一下,迸出火芒。
守礼瞧得真切,心中惊讶,不禁咦了一声。
“嗯?”张晟大约听见了,望着守礼道:“你刚自言自语什么?”
守礼莞尔道:“这烛刚爆了,我娘说过,烛爆、喜事到,想来要应你身上了!”
“焉知不是你呢?”张晟质疑。
守礼愣了一下,旋即笑嘻嘻道:“我有自知之明,便是扬鞭拍马,也赶不上你!”
张晟听夸,得意一笑,转而离开蒲垫,笑道:“承你吉言,希望一举成功吧!”
“你一定行!”守礼奉承着,见张晟到了床边,便帮忙移枕铺床。
张晟脱了衣服,回头见被窝铺妥当了,甚是欣慰,索性躺了下去,冥目假寐。
守礼望了他一眼,反身钻出被窝,熄了床边的灯烛,然后钻回被窝,静心睡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