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张晟说着,引邹无忌进房。
守礼听了来意,心中明白,赶紧提了水壶,等邹无忌靠近,他便麻利地接了对方手中的水壶,然后,拔开壶口,壶嘴对壶嘴,倒了一小半水,彬彬有礼递出去。
邹无忌心怀感激,连声道谢,正要走,瞥见棋局,不禁笑道:“你俩在下棋啊?”
“嗯,我爱下棋,发愁没有对手,便教了他,时常拉他陪我手谈几局解闷!”张晟直言,笑着剐了守礼一眼。
邹无忌哦了一下,不再多言,反身去了。
张晟关了门,回来道:“夜深了,外头黑漆漆的,要不,咱们也早点熄灯歇息吧!”
守礼累了一日,精疲力尽,自然赞成,连忙收了棋具,然后安枕铺褥,脱鞋上床。
平心静气躺着,守礼突然觉着没那么困了,又听张晟呼吸匀实,时不时翻个身,似乎也没睡意,便犹豫着道:“晟哥儿,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是哪里人氏呢!”
“我啊,家就在长安城外郊,被杀千刀的人伢子拐卖进宫!”张晟咬牙切齿道。
“我应该也算吧!”守礼叹气道。
“嗯?”张晟来了兴致,翻过身来,凝视着守礼道:“听你这口气,似乎有隐情!”
守礼想了想,张晟对自己很照顾,实在不该隐瞒,便将自己的遭遇详细与他说了。
张晟听了,叹道:“这世道,专爱欺负老实人。七年前,我爹因病撒手西去了,我娘就亏在没口舌,不光被我爹那几个本家兄弟夺了家产,还诬陷她红杏出墙,隆冬腊月赶了她出乡,可怜我娘怀着身孕,生生冻死在田垄间,连我爹遗腹子也没保住。我气愤不过,整日与他们闹,他们嫌憎我,便把我锁在柴房,不给我饭吃、不给我水喝,后来,我趁天黑逃出去了,不想,遇见了更坏心肠的人伢子,诱骗了我入城,倒手卖进宫里!”
守礼听了,同病相怜,不禁道:“天地无私,报应不爽,坏人早晚会自食恶果!”
“但愿吧!”张晟叹着,眼泪无声从眼角滑落,“到现在我还忘不掉我娘临死的惨状,她是多么勤劳的一个人啊,鸡鸣则起,家里家外,收拾得干净利落,可最后却落得那样的结局,老天真是没有开眼!”
守礼有点后悔,聊什么话题不好,非扯到这上头,徒惹张晟伤心不说,自己也不好受,于是温声细语安慰了几句,见张晟心情好些了,他才展眉,安心入睡。
次日侵晨,西风渐渐,鸟鸣喈喈。
守礼洗了脸,便往厨房去,谁知才到门口,听里面有人信口开河道:“欸,你们说奇怪不奇怪?那张晟原就是个闷葫芦,一天到晚,形单影只,都不大与咱们说话,如今多了个室友,不光人变得开朗了,待人也大方,昨儿我去找他借水,他居然没拒绝,舍了我半壶,真是奇怪!”
“半壶水而已,你来找我借,我也借啊!”
那人啧啧:“还不止呢,我瞧他俩投缘得很,张晟还教他下棋,举止十分亲昵!”
“呀,这话可不兴胡说,若教张晟听见了,你一准没好果子吃!”
“行得端,立得正,他俩若是没猫腻,自然不惧人言,若是有,自然急着分辩。”那人说着,居然放肆地笑了起来,“不打自招,这四个字,你们都听过吧?”
“你啊,嘴坏得很,他俩能有啥猫腻?”
那人大笑不止,“那可难说了,两人挤一张床,趁着黑灯瞎火,什么事做不得?”
守礼站在门口,越听越气,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踏过门槛。
邹无忌和几个嚼舌头的黄门吓了一跳,马上呆住了。
不过,邹无忌打量了守礼一遭,觉着没什么好忌惮的,便面不改色道:“我刚才可没说你,你别疑神疑鬼!”
守礼白了他一眼,冷笑道:“说没说,说的谁,你心里清楚,我心里也清楚,何苦大家揣着明白装糊涂?晟哥儿瞎了眼,好心与你热水,你居然在背后中伤他!”
“我没有,你别挑拨是非!”
邹无忌话刚出口,便喉咙一动,不安的咽了咽口水。
“你既如此不坦诚,那咱们便要当面锣、对面鼓辩一辩了,省得来日传出更难听的话,污人清白!”
守礼心里憋着火,拿挑衅的目光望向邹无忌,面露鄙视。
邹无忌果然上套,道:“辩吧!”
守礼蔑视着他,质问道:“旁的且不放一放,我单问你,你刚说我们举止亲昵,这是你亲眼目睹还是揣测?”
邹无忌面带犹豫,往后一缩身体,气势弱了两分,“不曾亲见!”
“既然不是亲眼所见,那你为何张口就来?这不是污蔑是什么?”守礼一心维护张晟与自己的名声,目光变得异常冷厉,“论情由,今日一定是你的错,即便告到典正面前,我也不怕,你也说不通!”
“那你想怎么着?教我给你下跪不成?不过说玩笑话罢了!”邹无忌见辩不过,索性耍赖。
守礼只想息事宁人,吓唬道:“对你而言,不过是玩笑话,对我们,却是名声,希望你好自为之,不要再乱传谣言,不然,我一定告诉典正,求他主持公道!”
邹无忌听了,悻然走开,其他几个也扭头去了。
守礼沉下心,只觉厌烦,明明都没影儿的事,信口胡说,污人清白,真不可理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