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丰吓得变色，忙道：“我哪敢啊，最近，其他四阁也添了不少人，都往庑院里塞，早塞满了，除了张晟那间！”

黄瑞仔细听着，忽然把目光投在不知所措的守礼，冷笑道：“你既说张晟房内还空着，那就让他搬进去吧！”

龙丰听了安排，面带犹豫，道：“张晟独来独往，一向不爱搭理人，又不喜与人同住，只怕.”

“怕什么？藏书阁又不归他管辖？他不过是个缮写公文的，仗着典正喜欢，一贯做作，还真以为能一手遮天了不成？”黄瑞话赶话说着，突然目露凶光，发狠道：“按我吩咐做，他若不肯，只管去告状！”

听了这话，龙丰心里有准了，慌慌领了守礼、乐清出院。

守礼步步跟随，沿外墙拐了两个弯，渐渐到了庑房，只见桑榆茂盛，半亩地内，建了有几十间房，排得如牙齿整齐。

龙丰将乐清送进靠院门的一间房，转头带守礼往后去。

守礼跟在后面，摸不着头脑，便耸了耸肩膀，把背后的包裹往脖子靠了靠。

迈上台阶，龙丰推开房门，招呼守礼进去安置。

守礼迈过门槛，只见房间进深约两丈，摆了张两人睡的大床，罩着一顶素色纱帐，用铜勾挽着，另有桌、凳、几、案一套，俱收拾得整洁，案上还堆着几本书，供了一尊瓶，插了应景牡丹，很是不俗。

“敢问这房间的主人脾气如何？”守礼担心道。

龙丰爱答不理的，淡淡望了守礼一眼，道：“我和他又不熟，哪里知他脾气？你住两天，不就知道了？”

“我”

守礼欲言又止。

龙丰见样，哼了一声，撂下房门钥匙，气咻咻走了。

守礼气得半死，这两人，前倨后恭，在冯子敬跟前，端着尊重，可对着他和乐清，简直换了个人，不光极尽敷衍，还摆着张臭脸，好似谁欠了他们钱不还，真是死皮赖脸，还夸口安排妥了，其实，什么也没安排，白担了好名声。

抚抚胸口，守礼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捡起躺在地上的钥匙，寻座坐下，思考以后的人生道路。

思来想去，只得出一个结论：既来之，则安之。

忽忽到了傍晚，夕照沉西，炊烟出囱，下房逐渐热闹，有喧哗的人声传进房间。

守礼饿了，可等不来人喊吃饭，他又不识路，只能焦急地踱来踱去，缓解饥饿。

突然，房门吱呀响了，进来一位英俊少年，眉如小月，眼似双星，身长六尺有余，穿一袭鹅黄色宫服。

少年错愕了一下，猜摸着问：“你是新来的？”

守礼担惊受怕，唯恐他不好相与，痴痴点头。

“你自己选的这间房？”少年追问。

守礼点头，又赶紧摇头，模样发窘。

少年睃了他一眼，张口道：“这房间西晒，冬日干冷、夏日闷热，委屈你了！”

守礼想了想，憨笑道：“只要有个落脚睡觉的地方便很好了，我没那么挑剔！”

“怕是不允许你挑三拣四，直接送了来吧！”少年一语点破，脸上仍然挂着温厚的笑容，不急不慢往前走了几步，道：“我单姓张、名晟，整十三岁了，如今已进宫五年，一直在藏书阁领差事，你呢？”

守礼尴尬站着，回道：“我叫守礼，十岁了，进宫一年半，先前在房当差，因内侍省裁员，师傅不忍我去北苑受罪，便把我送到这儿来。”越说声音越低。

张晟听了，笑道：“早听说冯师傅厚待徒弟，果然名不虚传，令人乡风慕义！”

守礼不懂乡风慕义的意思，观张晟神态、语气，应是溢美之词，于是笑着点头。

张晟捕捉到守礼的目光，狐疑道：“晚间用膳的时分，我没瞧见你，你吃了吗？”

“我不饿！”

话刚出口，守礼便听自己腹鸣如雷，好不尴尬。

张晟莞尔道：“你真有意思，明明没吃，非说不饿，这五脏庙出卖你了吧。”说罢，见守礼耳朵红了，赶紧道：“入夜了，灶火也熄了，恐怕没有膳食了。哦，差点忘了，我藏了一小罐蜜饯，原本留着当零嘴的，先给你点饥吧！”

守礼连连摆手，“不用！”

张晟不理会，动身到窗下摆着的橱柜前，打开扇门，抱出一个瓷罐，回来放在桌上，抓起缺了一角的罐口，捞出几颗饱满的海棠果，递给守礼。

守礼犹豫再三，上手接了。

“还是吃几个吧，不然，夜里饿了更难受！”张晟好心道。

守礼耷拉着脸，望了望手里鲜红可爱的海棠果，终于忍不住，便捏着送入口中，果然有股甜味席卷舌头。

正咂摸着味道，守礼见张晟去铺床了，又拿了几颗，盖上罐口。

张晟回来，见守礼不吃了，笑道：“好吃吗？”

“好吃！”守礼满足道。

张晟看见，缓缓笑了，正欲招呼守礼安歇，只听房门剥啄作响，有人在轻轻敲门。

“谁？”张晟喝问。

“我，黄瑞，听不出吗？”

张晟面露不屑，道：“所来何事？”

“典正要召集新人，申明法纪，严肃规矩，还请你代为传个话，我便去了！”黄瑞拉长了语调道。

张晟听得真确，道：“知道了！”

门外，脚步声渐行渐远。

守礼踮起脚，东张西望了一会，不由悬心道：“有什么话，不能明日再说？”

“我在典正手下当差，最知他公务繁忙，估计是白日不得空罢。你放心好了，典正为人正直，召你们去，顶多吓唬吓唬你们，让你们以后遵纪守法。”张晟泰然自若说着，望向守礼，安慰道：“你只管安心去便是！”

“那我去去就回！”守礼说罢，提心吊胆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