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赵钦见男女分列,泾渭分明,东西廊下各摆了阵仗,于是带众人前往西边,老实排队。
守礼心中好奇,踮起脚向廊内张望,只见排头站了个绿衣黄门,生得蛾眉杏眼,身段匀称,尔时,他直挺挺站着,身边围着个宫女。
那宫女斜绾发髻,面上涂粉,穿一袭胭脂红宫装,肩披葡萄紫碎披帛,手握量尺,正一丝不苟量尺寸。
“姐姐们的手真巧,前年缝的衣裳,穿到今年还很匀实,洗了几十遍都洗不破,针脚也细密,没炸过线!”
绿衣黄门逮着宫女低头记录尺寸的空当,极口夸赞。
宫女朱唇微动,笑道:“好小子,嘴上抹了蜜似的,说话真讨人喜欢,长大了可了不得!”说着,翻了翻旁边的注色簿,恍然明白,道:“原来是军头引见司的,这便不足为怪了,你们司可全是人精儿!”
绿衣黄门听宫女声音圆润,很是动听,赶忙道:“姐姐谬赞了,我瞧姐姐才心灵手巧呢!”
宫女浅笑嫣然,摆了摆手,道:“行了,量完了,快回去当差吧!”
“有劳姐姐,祝姐姐岁岁顺心!”
绿衣黄门说罢,装模作样作了个揖,然后一溜烟出了画廊。
后面几个小黄门摇唇鼓舌,嗤之以鼻。
宫女瞥见了,只不当一回事,叹道:“这孩子,口齿倒是伶俐,就是聪明太过了!”
绿衣黄门心情舒适,一径小跑,冷不防经过队尾时撞见了守礼,两人俱是一愣。
接近半年未见,杜蓄又窜了一头,眉眼也长开了,颇为耀目,守礼眼见他满脸笑容,身轻如燕向自己走来,顿时有手足无措之感,不知该不该过去打招呼。几番挣扎,守礼还是别过脸去,视而不见。
杜蓄见守礼这态度,冷哼一声,也装作视而不见,气咻咻出了庭院。
梁芳转过头来,见守礼神色不对,关心道:“怎么了?”
“没什么!”守礼搪塞道。
梁芳半信半疑,正要追问,忽听东边廊下起了争执,有宫女们推搡打骂的声响。
众人目光集注,只见东边廊下围着两拨人,左边以万春殿司马德妃座下掌事宫女景春为首,右边以千秋殿郭贵妃座下掌事宫女秋荷为领,气势汹汹,分寸不让。
尚衣局宫女碧玉生性软弱,见两边各有凭仗,都不是善茬,立意在中间和稀泥。
“凡事都分先来后到,你这样飞扬跋扈,不守规矩,难不成是仗着贵妃娘娘的势?”景春愠怒道。
秋荷琼鼻一哼,不屑道:“我不懂先来后到,我只知尊卑有序,低人一等便要奴颜婢膝!”
“你不过是千秋殿的掌事宫女罢了,有什么底气可豪横的?”景春越听越来气,不禁讥讽道:“梅香拜把子,大家都是奴婢,难道这奴婢还分三六九等不成?”
秋荷随后道:“当然分了,而且,还是皇后娘娘亲自拟定的品阶,你若不服,尽可到甘露殿评理去!”
“巧舌如簧,皇后娘娘理你?”景春讥笑。
秋荷翻了个白眼,态度嚣张道:“懒得与你废话,谁有本事,谁就先丈量是了!”
话音刚落,秋荷便笑着挥了挥手,授意跟从去找碧玉量尺寸。
几个宫女毫无主见,遵命照办。
景春见状,气得两眼冒火,不肯输了阵仗,暗示手下阻拦。
于是两边便扭成一团,不是你拧我一把、就是我掐你一下,时不时发出吃痛声。
廊外,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房的人远远站在外边,瞧是瞧不见的,只听讥讽、咒骂呶呶不休。
邓佶忍不住道:“别瞧这女人柔弱,真拿刀动杖了,连男人也不如!”
“这便是输理不输阵了!”刘昺取笑道。
赵钦困惑道:“这尚衣局的掌事聋了不成?动静闹得这般大,还不出面调停?”
“哪里是聋了?明明就是不敢管,你瞧,一边是德妃心腹,一边是贵妃心腹,宫里谁不知道?这两位早形同陌路、势若水火了。”杜陵头脑冷静,分析得头头是道,“所以啊,明面是宫女吵架斗嘴,其实是上面两位的较量,谁又敢插手呢?”
众人听了,都觉有理,再不吱声,只伸头探脑,侧耳踮脚,人架着人向廊下张望。
少顷,门口传来一声呵斥,如雷震天庭,如炮响空谷,吓得众人都规矩站好了。
守礼大胆抬起眼来,只见来人正是许皇后宫中的刘安人,披戴鲜艳,贵气逼人,身后的几个宫女也容貌端正,姿态得体。
尔时,刘安人怒形于色,步步逼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