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听了,知是好事,心里都喜滋滋的。
杜陵率先道:“师傅老当益壮,我们四个拍马不及!”
冯子敬睃了他一眼,笑道:“老了就是老了,是人就得服老。比年以来,我夜里总睡不安稳,多半是每日奔东忙西之故,如今不失为一个契机,把担子压在你们头上,一来,我轻省了,二来,你们也历练历练。”边说边费力挺起脊梁,动手捶了两下。
“师傅就别兜圈子了,且说说是什么差事,看我们担不担得起?”刘昺猴急道。
冯子敬面色平静,道:“原先,邓佶辅助之问管库房,赵钦管杂务,杜陵管外勤,刘昺管厨房,这是内部分配,不曾告知外人,如今既要向杨都知请提你们品阶,便要有冠冕堂皇的由头,所以,我打算将我管的那几宗事匀出来,压给你们。我思量过了,就划区摊派最公平,从今往后,太极宫归邓佶对应,东宫归杜陵对应,内苑归赵钦对应,掖庭归刘昺对应,你们四个也合计合计,若有异议,当面提出便是!”
四人听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不心中窃喜,想着熬了这些年,终于熬出头了。
邓佶存有顾虑,张口道:“房归里包堆百来号人呢,如今只怕要分成四瓣儿了!”
“这是自然,傍晚,我会召集所有人,任凭大家随意选择!”冯子敬语调平缓地说,“你们就不必在场了,免得难堪,回头统计完了,我打发人给你们递信儿!”
赵钦仔细听着,不禁目含赞同之色,毕竟加官进秩是大喜事,但他天生九曲柔肠,脑袋里思量了几圈,面上忧惧道:“我们跟师傅十来年了,虽有一技之长,但度德量力,到底年嫩,如今贸然受到擢拔,只怕有心人会有訾议,说师傅察举不明、任人唯亲,而况,我们一向没威严,只怕管辖不住!”
“你心思细,便想的多,此番委任,我已和之问酌量过,都觉得年轻人压担子是好事,并无非议,所以,你们不用有顾虑,只管上任,将来若有人不服气,你们压不住场,只管告诉与我知道,我一定严惩不贷!”冯子敬掷地有声,“但是,你们也要持身正直,不可逞性妄为,拿着鸡毛当令箭,奴役同门!”
四人诚惶诚恐,道:“喏!”
冯子敬颔首,眼中带着赞许,道:“万丈高楼,起于平地,希望你们戒骄戒躁,尽心办好新差事。”
“是!”
四人异口同声。
冯子敬见状,又多嘱咐一句:“但是,忙碌之余,也不可疏忽了手艺,要温故而知新,增进本事!”
四人互相看着,忍俊不禁。
冯子敬嘱咐过,明显舒坦多了,便拿期许的目光看向自己一手带大的赵钦四人,笑容和蔼道:“想当初你们刚进房,还都是半人高的奶娃娃呢,如今一眨眼的功夫,个个都长大了,也有出息了!”
赵钦感念冯子敬的恩情,顿时热泪盈眶,道:“全赖师傅栽培,我们才有今日!”
邓佶听着,眼角也湿润了,动情道:“若无师傅提点,我们不过无头苍蝇,决成不了气候!”
“是啊,师傅对我们的大恩大德,我们来世为牛为马也偿还不清!”杜陵耷拉着双眼道。
刘昺接管的掖庭差事,表面上接触的达官贵人很多,有利可图,其实徒有其表,一则,对应群体三六九等,上至龙子凤孙,下至各所各处管事,难以周全;二则,掖庭人多口杂,往来奔走,一个不慎,得罪了谁都不晓得,当真死于无形;三则,与赵钦等人的差事比较,接管掖庭,算不得肥差,只怕捞不到什么油水。
权衡一番,刘昺赧然道:“师傅抬举,徒儿本该感恩戴德,可徒儿才疏学浅,又笨口拙舌,只怕担不起掖庭的差事!”
冯子敬闻言不悦,马上敛了神色,匆匆打量了他一眼,道:“你面皮薄,不善与人打交道,此番教你对应掖庭是为难你了,但是,也不失为一次考验,你不要怕,仗胆去闯一闯,真遇着难处了,师傅给你撑腰!”
“师傅既这么说,徒儿便硬着头皮试一试罢,只是,徒儿能力不足,怕败坏了师傅名声。”刘昺自惭说着,默然垂下脑袋,“要不,师傅还是重新分配分配吧!”
“我和之问昨夜便商定好了,一早打发人向杨都知递了公文,如今再要更改,只怕不成了!”冯子敬说着,望向满眼失望的刘昺道:“你怕什么?既有不虞之喜,便有求全之毁,这本是人之常情,怕又能顶什么用?还不如尽力一试呢!”
“师傅教训的是,徒儿一定不负嘱咐,把这份差事做好!”刘昺勉强在脸上挤出笑容道。
冯子敬点头称好。
刚巧厨房妥当了,宋通儒派孟科来请,冯子敬听了,笑着招呼大家去厨房用膳,边走又交代几人别走漏了风声。
赵钦五个心平气和,默默跟在后面,跬步不离。
饭罢,刘昺叉着腰站门口剔牙,几个小字辈忙得不亦乐乎,又是洒水、又是擦地。
孟科气量褊狭,门前偷听了冯子敬的人事任命,心里很不舒爽,又见刘昺愁眉不展,似乎是在衡量,不禁起了歪心。
转起鼠眼,孟科贼溜溜看向刘昺,撺掇道:“果然师傅心长偏了,明明刘师兄也很出色,凭什么分给你掖庭这摊子?”
“师傅从来不偏不倚,你别浑说!”刘昺满眼不悦,瞪向孟科,“何况,此事尚属机密,还没定呢,你又从何而知?”
孟科听得心慌,忙道:“我在门口听了一耳朵,师兄莫怪!”
刘昺目露不屑,转开目光。
孟科嘴唇翕动,赶忙又凑上去,道:“实话实说,师傅这麽安排,确实偏心!”
“偏不偏心,不需你在这嚼舌头!”刘昺怫然不悦,“怪不得大家不待见你,瞧你这贫嘴薄舌样,谁见了不烦!”骂完,气咻咻扔了牙尖,扬长而去。
孟科气得脖子都憋红了,脱口骂了一句,犹不解气,又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若是旁人,我都不乐意讲!”话说出去,见刘昺头也不回,孟科气得难受,又带着怒气啐了两口,方扭头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