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一元复始（三）

一路风紧，守礼逆着风，冻得手脚冰冷，只能把手揣进袖子里，奔跑如飞，以此御寒。

返回房，其时接近正午，房的人泰半回来，攒三聚五地围在门口嬉闹，守礼碰见孟科，简单打了声招呼，便笑着跳过门槛。

进了前院，守礼打眼一瞧，见田虎几个的背影消失在穿廊，不禁莞尔一笑。

刚巧彭通出了厅，守礼面上一喜，连忙迎上去问候。

随便胡扯几句，话不投机，守礼听彭通说赵钦在厅，赶紧借故分了手，去找赵钦销差。

默然进门，只见百争艳，五颜六色的菊摆在外围，中间架了烘炉，绿草环绕，赵钦便蹲在烘炉边，守着几盆绿草，手握剪刀，神情专注，一心一意修剪枝叶。

“赵师兄！”守礼亲切喊道。

赵钦半抬着头，手上运斤成风，仍盲目修剪着，笑道：“办完差了？此行可还顺利？”

守礼怕他担心，故意隐瞒了两段不愉快的经历，灿然笑道：“嗯，很顺利，就是回来路上风大，冻得鼻子酸疼！”

赵钦听说，面带心疼，赶紧拉了他蹲下，靠向炉火取暖。

守礼巴不得呢，笑嘻嘻蹲在炉边，把两只冻得僵硬的小手置于火上，翻来翻去，烤了一会，渐渐觉着手暖了，才恋恋不舍抽回去。

“赵师兄，这是什么稀罕草？”守礼入门半年多了，从未见过这绿草，不禁好奇。

赵钦手上一停，摇了摇头，和颜悦色道：“傻子，这不是草，这是水仙，越冬就开了！”

“哦！”

守礼点头，正要问水仙如何养护，只见刘昺满面春风闯了进来，笑道：“哎呦，账房都挤得人满为患了，你倒还有闲心在这艺，难不成忘了今儿是放月例的日子？”

赵钦直起身来，打趣道：“月钱就挂在账上，急什么，它还能长脚自己跑了不成？”

“那可说不准，往年又不是没出现过对不上账的时候，天晓得钱差在什么上面去了？”刘昺一面说，一面上手拉赵钦，“走了走了，再迟一会，指不定等到下月了！”

赵钦无奈一笑，伛背把脚边几盆水仙摆正了，然后，掸掸衣裳，随刘昺出门了。

守礼又被撂下，倍感孤独，便蹲下来赏了会水仙，等兴致索然了，才闷闷出了厅。

站在门口，远眺食堂，只见中门大开，乌泱泱一群人排着队有序进入，守礼凝眸细看，果然在人群里瞧见梁芳，于是喜笑颜开，飞速下了台阶，欢天喜地凑上去搭讪。

“梁芳！”守礼呼唤。

梁芳听见，迅速转过头来，审视着守礼，笑道：“半天没瞧见你，你跑哪儿去了？”

守礼刚要张嘴，只听喧闹声中夹杂着一缕怪腔：“我又不是故意的，不过跑得急，刹不住脚，才撞了你一下，至于拉着张马脸吗？真是小肚鸡肠，若换作心宽量大的，早不在乎了！”

听声音倒有点像孟科，守礼疑惑着抬起头，果见孟科冷着张脸。

后面的彭通直摇头，气不忿道：“明明就是你不对，撞了人也不赔不是，还反过来说我。”

“谁说我没赔不是了？”孟科目光游移，胡乱拿手指了一圈围观的孩童，然后，语气坚定道：“刚刚大家全瞧见了！”

“你”彭通气得语塞。

旁边刘桢看不入眼，挺身而出道：“别理他，仗着比咱们资历老，一贯倚老卖老，欺负咱们！”

孟科听着不顺耳，猝然瞪向刘桢，讥讽道：“哼，你又是谁裤裆里冒出的虱子？乱咬人！”

刘桢、彭通听了，怒火中烧，捋袖揎拳，就要打架。

周围人看事情要闹大了，赶紧阻拦，守礼等忙拉了刘桢、彭通退下。

彭通仍气愤着，憋得满脸通红，嘴上骂骂咧咧不停：“怪不得大家不待见他，不光干活不卖力，还成日贫嘴薄舌的，的确讨人厌！”

“你说谁呢？有本事再大声点，让大家都听见！”孟科突然叫嚣起来，“我再不济，到底也比你们强，你们几个才是狗屎糊不上墙、秕谷舀不出糠，亏得师傅和赵钦他们悉心调教，结果，学了这么久，学会什么了？只怕师傅教的东西，早烂在狗肚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