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却道:“不管他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怎么说,爸爸都对他有二十年的养育之恩。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打个电话告诉他。至于来不来,就看他自个的良心了。”
“他会来?你爸没事了,分不了钱,那种人怎么可能还会来……”
慕云苦笑着,把念叨的母亲交给了姐姐。
他走到了一边,拨打了一个熟悉的电话。
“别急着挂断电话。我爸爸做了心脏搭桥手术,目前在住院,还没度过危险期,如果你有空,就回来看看他吧。”
回头看着监护病房里,已经老了好几岁的父亲,慕云眼里涌起的,是没有尽头的无可奈何……
“夕颜妈妈,夕颜妈妈!”银铃般的声音争先恐后地,叫着被围在孩子中间的恬静女子。
“不要争,不要抢喔,人人有份。要记得,书本是我们的好朋友,是大家的,所以要好好的爱护。现在,拿到书的小朋友,到旁边去坐下,乖乖的,好好地看书哈,以后才能成为有学识的人。”
夕颜耐心地哄着这群几岁的孩子。
领了图书的孩子欢天喜地地平跑到椅上坐下,津津有味地翻看着,没领到的,还在翘首以盼。
夕颜妈妈会抱起每个小孩,怜爱地替他们擦去长长的鼻涕……
虽然护工们纠正过很多次,她应该被称为庄院长。
许静尖锐地冷笑着:“说得好听,不要财产?那简单,你如果够有种,你就草拟一份协议,说你放弃财产继承呗。这样的话,签上你大名,就算生效了……”
展皓恩身上的针头被动了位置,血液倒流回输液管里,他却浑然不觉。
只是,他对着安若汐,是如此的委屈求全,对自己、姐姐、母亲却强硬得没有商量的余地……
那还是他敬爱的父亲么?!
这叫他怎么接受?
两岁的兔唇宝宝小跑了过来,抱住了“妈妈”的腿,咿咿呀呀的。
这声爸爸,唤得安若汐眼泪都快下来了。
展皓恩当年犯下的错,又岂止需要安若汐一人的原谅?
“妈妈,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的事情,我跟你保证,我会处理的。”慕云打开门,眼神示意一个护士过来搀扶住母亲。
在展皓恩的喝止声下,他狂吼着,挥动着拳头,直冲向这个侮辱自己,也侮辱母亲的女人。
病房里,是一片沉寂。
他犹如困兽一般地怒吼了一声,蹦了起来:“你少血口喷人!我没有图你们的财产,没有!我根本就不知道我自己是……”
可是,她还是无可救药地发现。
展皓恩爱子心切,身上还连着输液管,却不管不顾的,就掀被下床,准备去搀扶儿子。
慕云挡在母亲的面前。
甚至,他还为她安排了优秀的儿科医生来坐镇,让她不用担心没有保健医生的问题……
“放开!”他眼睛血红!
展家的人,估计也不稀罕他知道。
她想,她中了他的蛊。
“不,不,不,一定是弄错了什么……”他手足无措地,越想掩饰自己内心的慌张,越是泄露了消息,“我怎么可能……”
若汐低头,嗫嚅地道:“对不起,你该相信我,我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我以后,会报答您的养育之恩的。对不起,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可孩子们就是忍不下,对她满心地喜欢之情。
夕颜妈妈会给他们看病。
展皓恩却用力地伸出了手,紧紧攥住了若汐的手腕:“不要再走了,若汐,留在爸爸身边……”
“爸爸,你怎么这样急呢!”慕云责怪道,“你才刚动完手术,是怕他跑了还是怎的?”
年纪大的出去读书。
“妈妈。”慕云轻阖上背后的门,“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知道,你无法接受若汐的存在,可你不能否认了他的存在呀。这四分之一的财产分割决定,是爸爸做的,就该由爸爸去解决!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不要再置喙这件事了!”
每天只有两条简讯。
那位他咬牙切齿恨着的人,竟然是他亲生的哥哥……
他忙得连打通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所有妈妈的印象,都来自于护工们的讲述或者书本。
年纪小的,就要在家自己读书。
他躲闪不及,整个人直往前扑去。
“不可能!”慕云沉下脸,把他的身子往后狠狠一推,“我也要保护我的母亲!”
展家一家的冷漠,是他童年时的噩梦。
她想,他有太多忙的事情了。
慕云眯起了眸子。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展皓恩老泪纵横,“你就是我的儿子,我的亲生儿子!”
他开始觉得,眼前的人陌生了。
孩子们虽然是从不同的孤儿院而来,却从来都没有见过真正的妈妈是怎样的。
但,只有夕颜自己知道。
一种,叫展慕云的,可怕的,无解的蛊……
只是没料到,生活在一处,二十年的收养人,竟然是他的亲生父亲。
他回头,隐忍地跟母亲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
展皓恩唇瓣颤抖,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亲生儿子,他悲从中来,说话的声音,也哽咽了几分:“如果不是我病了,你这臭小子,还不会来呢!”
慕云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出现在她的世界里了。
他伸手,牢牢接住了若汐的拳头。
她大喊了一声:“哈,居然真的来认亲了?还是来看你亲生老爹是死了没有?”
病床上阖眼养神的人却睁开了眼眸,看见他的时候,对方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这剧烈的动作,显然不适合一个刚度过危险期的人。
若汐却站在了对方跟前,迟疑着,不敢伸出自己的手:“展老爷,你身子有没有好些?”
他站定了,疑心是自己走错了地方。
她越来越发现,自己想忘却本心,和若汐结婚的想法,越来越淡。
许静说话,一向刻薄。
他眨了眨眼睛,换做一声长长的苦笑:“老爷,您在说什么呢?实在是折煞我了,我怎么敢叫你一声爸爸啊?我不过是一个从孤儿院里被您收养的孤儿……”
“听说,是院长的爸爸,老院长身体有些不舒服吧?”儿科大夫是从外地调派过来没多久的,之前也从未见过夕颜,或许,这也是她被委派前来的重要原因,“我对院长也不是很了解。就是听说家族生意做得很大,老爷子这一生病,估摸这全部的重担都得压在院长一人的身上,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