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凭君上定夺。”
雪声又在天地间震响片刻。阮雪音忽觉自己出生那日所谓雪声似雷,也许非讹传,乃实景。
“他护驾险丧命,居功至伟,休养近整年方愈,一朝往边境,不可能屈于人下,须为边将之首。”许久顾星朗又回。
“君上认为适宜便好。”
“问题是,你觉得适宜否?谏言的是你,断没有话说一半的道理。”
顾星朗转脸瞧她。若非他神情依旧温柔,语气也柔,单凭遣词造句,极易引误解。
“臣妾以为,可以掌兵。”
“他心意定了。”
“是。”
“几分可信?”
“十分。”
顾星朗一直温柔的眉梢动了动。
眼中明光亦动,探询意味。
“那些已具嫌疑的世家,最后若被坐实,君上打算如何处置?”
显然他在等她说沈疾十分可信的缘故,而她绕开了,或者说正用另一件事来试探他对沈疾之事可能的态度。
“怎样算坐实?”
这也是阮雪音最费解之处。
亦是沈疾唯一没对她坦陈之处。
或者他也并不知?
自来改天换日,无论立新君还是定新制,免不了刀兵之助,用不用、用多少是一回事,总要有。
而这些深谋者,无论主副,从阿那坦到世家,其刀兵在何处呢?
仍在君王手中。百般思量,阮雪音只拿得出这一种解释。所以他们一直在引势、促势,最后借势,便如阿那坦嘱咐,循大势而为。此亦是世家长久得匿于棋盘中而不被发现的原因。
她没提阿那坦,只将这番推测以世家之名讲出。
“我也这么想。”顾星朗点头,“所以坐实之时,必已到你死我活之际。都你死我活了,如何处置,无须讨论了吧。”
“你会等到那时候么。”她不再看他,转望帘外雪。
“我要等到能将整件事彻底解决的一刻。这样我们的孩儿,或者小漠即位时,才有真正清定局面。”
他从未亲口说小漠乃继承人之选。但当然,从她头一年赴夕岭便很明确,如今公主降生,小漠依然在列,差别只在先后——倘真如以往戏言,他愿册朝朝为皇太女;倘若他们最终只有这一女。
而整件事,到此刻为止已经庞大到跨越国界、跨越时间,甚至成谜的三百年寂照阁亦在其中。
阮雪音相信所谓大势,如果真有凭据,答案就是河洛图。
老师言寂照阁或于此朝被打开,原来不是推测,而是预告。
“他说木芙蓉。”方拾起昨夜出宫初衷。
顾星朗稍怔旋即懂,“是哪季开?”
“秋。”
无尽夏、木芙蓉与雪滴,便假设此猜有理,还差一朵春。
“其他几家,我着人在暗访,目前为止,没有所获。”
“如果世家队列,两国皆有,那么北边或具线索。”
顾星朗点头,“总归要书信竞庭歌,问问吧。”
雪声似减,却并不因势头变小,而是城中苏醒,扇扇门窗开,大人劳作,孩童裹得圆滚滚跑出来。
积雪渐成阵势,有耐心差的孩子等不得雪停,已是蹲下开始堆砌,很快引得附近玩伴加入。
雪人许久未堆成,倒是雪仗打了三轮,笑声破雪雾遥遥传过来。
“都说孩童笑声如银铃,”顾星朗且笑摇头。
“原来说的是女孩子。”阮雪音会意接上,也微笑,“这些小男孩,个个声如洪钟。”
顾星朗忽想起什么,转头问:“女课,还要继续么?”
这话原本突兀,但于昨夜之后被问出来,显得有的放矢。
尽管阮雪音并未将与沈疾的谈话内容完全托出。
“无论如何,女课乃世代进步之举吧。深泉镇里,不就在行?”
“嗯。”顾星朗应,格外悠长,重望漫天雪雾,双眸微眯,似被雪色灼了眼,“好。”
是这声好又或是他神情叫人不安,阮雪音一时分辨不出。“回罢?孩子们该醒了。”
顾星朗收目光,再看向她时眸子已清明,素日温柔。“正好带她们打雪仗。”
写到这里才有点在写最后两卷的感觉了,五味杂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