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吃力的。顾星朗看在眼里心尖痛了又软,勉强忍住没伸手——臣工禁卫们几百双眼睛看着,太儿女情长。“小雪。”
只极轻唤了声。
“你先去吧。”她没回头,也轻声,就着云玺搭过来的手返回大帐。
没人听也没人敢听这番来回。上官宴仍候阶下,见状既知结果,退回原位。竞庭歌停在方才出来时位置,眼瞧阮雪音走过来神情,心念百转,终道一句:
“又冷又饿。让人送些吃的来,我陪你吃。”
顾星朗返回长阶坐下后许久没说话。
信王昂首挺胸——或也因双臂缚后背格外显得昂扬,盯着天上星子幽幽道:
“就怕你为女人瞻前顾后误大事,才有今日。也不知是真能自此放心,还是中了你的计,来日取舍,还是要为红颜折腰。”
“四哥倒还有兴致为自己开脱。”
“不开脱。”信王摇头笑,“我从未否认野心与不甘。但对你不满,越来越不满,也是真的。”两者合一成取代之意,“说说吧,封亭关,锁宁城,最近的韵水,都是为何。不听分明原由,为兄死不瞑目。”
“四哥认为何处不妥。”
“父兄之仇,该诛上官全族该举兵伐慕容,大好的说辞。锁宁也该力战独吞而不是南北分崟。韵水更该杀女君夺社稷,在蔚国插手前定大局。若如此,我顾祁版图已非此刻样貌,统一大业,此朝或可成。”
“若如此,四哥便不会反?”
实在讽刺,韵水一役自开局信王就动手了,割据祁南更在封亭关审判之前。
须臾深静。“你养着小漠在夕岭,让黎鸿渐名护实栽培,是打算,若如父兄般遭逢不测,后继无人,由他即位?”
“果然也因这个。”
信王沉沉一哼,“你宁愿心思重捏一个,也不考虑我。就因为顾星漠是定珍夫人所出,比我高贵?”
“他资质高过你。”顾星朗声平平,过分平而愈显得伤人。
信王怔了怔。
复长笑,其声震天惹星云游移,“这么多兄弟,哪怕三哥,其实都不如你自负。”他望着那些移动的星云,再次低嗓,“你有理由自负,星朗。为兄只盼你凭这本事让顾祁统天下。盼你,真能不举战,一智定乾坤。”
顾星朗懒去体会这番话真诚讽刺几何。“四哥详读过正光十三年那段载么?”
四国混战,烽火狼烟遍青川,怎会没详读。信王轻嗤算应。
“去冬在宁安,城内冰河上,我遇得一位当时少女,如今已是垂垂老妇。她的心上人于正光十三年为国出征,再没回去,她遵守诺言年年雕冰等在河上一艘旧船边,等了五十二年。”【1】
不知今年此时,可又雕了,还是梦中得会春时燕,黄泉故人已再见。
“四哥你说,战争造就了多少这样的事。你说史书不曾载的芸芸众生,有多少因此天人永隔遗恨终身?世代一粒尘埃,百姓肩上巨浪。我们喊着为他们为天下平宁去统一去征战,可我们一代又一代牺牲着他们的一生。你告诉我这是对的?”
【1】503 君问归期未有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