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朗等了片刻,缓开口接:
“然此为永不可调和之矛盾,权力集中处,血雨腥风时。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便兴过了此代,难保下一代。老师据此认为,君权治下,并非国家长盛良策,泯君权公天下,选贤任能合而治之,才是更优选择。”
纪桓深谙顾星朗之开阔有定。此刻对谈也实在很像多年前洗拙堂授学。但他仍是坐不住,也不能安坐,起身提袍重跪下去。
袍角因先前山中混战磨损严重。将青衣老者衬得只如布衣读书人。
顾星朗笑起来。“相国可知,朕有时为何厌恶庙堂,甚至厌恶这君位?”
他从没说过。但纪桓是他老师,过往数年中总有那么一刻,他相信他是意识到了的。
纪桓默在地面半晌。“因这庙堂之中的争夺,多为私利,少有为实现更理想家国者。许多所谓权谋术,小丑跳梁。”
顾星朗点头:“所以相国难得。若真如相国言,参与此谋的世家都怀此初衷,那朕敬重他们,不该也不会为此降罪乃至清洗。”
纪桓的袍角因那最后二字移了位。
“但若不是呢?”顾星朗稍倾身,“庙堂游戏,有的是人举正义之旗行不义之事。相国可能保证,这不是一场密谋百年的弄权把戏,这些人中没有扛着大旗谋私者——名为筑造崭新世代,实则不过为立另一个集权治下的王朝,引致另一个尚不如此世的乱世?”
文绮初衷便为光复大焱。
东宫药园四人,三人皆为前朝之后。
那所谓的高人提点当然与河洛图有关,否则上官朔不会娶宇文绮,纪桓昔年探锁宁不会遇到走同样路线而后握了曜星幛、山河盘的程楚荻。
一整个关于寂照阁河洛图的传言、足叫宇文氏称霸青川两百年却终难逃亡国命运的重宝,此刻看来,如先辈这场乍听天方夜谭的谋局一样,像个为达某种目的的谎言。
只宇文琰留下的崟亡预言应验了。
段明澄写在密道中那些梦兆,许多也应验了。
他有些乱,只听纪桓沉声答:
“臣不能。”
顾星朗看一眼不远处端坐僵硬的文绮,又看纪桓深伏的脊,靠回椅背,“既有筹谋,必有实现路径。是要靠河洛图?高人提点又在哪一年,什么人,怎样始末。相国要好好述纪门秘史了。”
话音落处,夜风乍起,城外生异动,有白国兵士从宫门口一路狂奔入内高呼:
“和谈未成!蔚军将领擒了三位大人!大帐外已有交兵之势,还请君上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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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