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5章 降诞(上)
“拒了只能认。”顾星朗也笑,“我还能扣留你在霁都不成?”
“怎么不能?”竞庭歌敛笑,“其实你试试我会用的那些法子,统一大业会进行得比如今快。我若是你,拒了直接杀,还放虎归山做什么。”
顾星朗看她片刻。“有时候我相信,你说这种话并不因有小雪。”
并不因有阮雪音庇护而笃定他或阮仲不敢杀她。
上官宴点头同意,“她不怕死。”麓州夜聊交过心,是他重新认识竞庭歌的开始。
“但在老师、文姨她们排的这个局里,能够杀你的,偏就都因小雪不会杀你。”顾星朗道,“彼时在锁宁是,今日在霁都也是,且因纪氏的存在,此刻又多了一个我不杀你的理由。”
阮雪音静听来回,忽意识到竞庭歌与寂照阁也是有关的。
百年来受命往锁宁探秘的一直是纪家人。上一代是纪桓,这一代是谁?纪平?【1】
若竞庭歌回家,纪桓又会否将这件隐秘告知这个与旧事牵连最甚的女儿?
老师她们排局,此节也在计算中?仍在世的文绮也在等这个?
没外人,她几乎要将漱瞑殿的发现和盘托出、劝她回相府找些答案,蓦然意识到上官宴在场。
文绮是他继母。
很可能是姨母。
父母那辈的秘事他究竟知不知,如今投效祁国又几分真假?
便在思绪飞转举棋不定时,有宫人成列近中庭,手中各捧托盘,是顾星朗照竞庭歌喜好吩咐的吃食。
涤砚快步过去,一盘盘接了往这头送,并不让宫人们靠近。竞庭歌坐阮雪音二人对面,正好背对外间,也就没人能看见她摘下面皮的脸。
涤砚也不看。
他全程低着头,只顾摆盘碟,都利索了,依然退至最远。
确都是自己爱吃的。竞庭歌飞快检阅,看见三碗冰酪,两眼放光。
“小雪说你不喜冰酪,就没给你备。”顾星朗道。【2】
那是从前。有孕之后口味变,这是她近来至爱。
上官宴知道。“我这碗给你。”伸手放她跟前。
“这时候吃冰的,”阮雪音踟蹰而终脱口,“容易催发生产。”
她不晓得孩子在不在顾星朗筹划之内。
他不取竞庭歌的命,也不扣留,没说不拿孩子做文章。
顾星朗果然在此一句出口之瞬滞了滞。
他没看她,也便没被另两人察觉。但她清楚感觉到了,最重要的是,她了解他。
竞庭歌已至,他不杀不教训,礼贤下士被拒,必还有步骤。
否则就叫没走完棋,浪费了。
在做事方法上顾星朗与竞庭歌或南辕北辙,但有一点相同:他们都不喜欢残局。
都要胜,要尽力将子走完。
所以她下意识不愿让竞庭歌祁宫内生产。
竞庭歌也在这句话里听出了完整因果。“是太凉了。万一肚子痛。”
她挑了挑眉,伸手另捻一盘里的金铃炙——
蛋浆和以酥油炸成金铃状小点,正在香脆时。
连吃两盏,上官宴怕太干,递过去乌梅饮,“这个能喝吧?”一壁询问阮雪音。
阮雪音点头。
顾星朗笑摇头,“这么好的夫婿哪里找?”
昔年也与慕容峋四人同桌过,从不见那木头有夹菜递汤嘘寒问暖之举。
“这么见一个亲一个的夫婿,确实不好找。”竞庭歌喝着汤饮吐字也含糊,“亲的哪儿来着?”便向阮雪音,又瞥上官宴,
“他没跟我细说,脸还是嘴?”
上官宴来不及眼杀竞庭歌已觉腿软。
盖因顾星朗的眼杀过来,满淬寒冰。
他知道白国之役上官宴相伴必对她动手动脚,淳风就告过状;也知道莳楼内惊险时他与她同在床帐间,但阮雪音裹着被子,暗卫禀报过。
所以何时亲的。
亲的哪儿。
边境那夜逼问她竟瞒了!
“脸。”相识多年上官宴熟知此人脾性,快口接,“无意碰到,擦碰,不算亲。”又向阮雪音,“对吧。”
阮雪音除了点头不知还能怎样,直瞪竞庭歌满眼的“早知不救,让你今夜生在这儿!”
竞庭歌才不理她,“骗人!在麓州分明同我说是你偷袭的,吧唧好大一口!师姐夫,你还要我嫁这么个人,要他搬来霁都?”
话音落她喝完了满杯乌梅饮。
总觉腹中孩儿似喜此饮,欢腾腾开始闹。
她抬手抚了抚。
越闹越凶,却不像孩子在闹,而是这肚子,不太对。
她“嘶”出声。
“怎么了?”
“胀,不是,”竞庭歌一手抚肚另一手撑圈椅扶手,“沉坠得慌,是不是要——”
她勉强抬眼看阮雪音。
是。
按日子算、按她这随时要生产的状况看,从夜宴第一眼她就担心她今晚要生,方才提醒,不过尽人事。她来不及想汤饮或金铃炙的问题,若是乌梅饮中加足了山楂,就会催产;而今夜大戏,早先殿前阶下她始终紧张,后来入挽澜殿也是重压,又大吃大喝到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