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吏当即上前拜,不待杨叙发问,恭声将门前闹剧述来。
杨叙看一眼仆妇被擒,颇狼狈,道:
“冤鼓既鸣,上堂细禀。”
进府衙上堂禀可就没热心民众什么事了。围观者颇觉没趣,讪讪要散,只闻西侧又起车马声。
比杨叙的车驾豪华些,颜色却沉,雕饰隐在暗处。一路驶来不见速缓,人群只得退,马匹却在近府门约三丈地处骤停,车主下来,素服桃面。
麓州不缺公子哥,但这般着素而出色、肃容而总似带笑的人物,罕见。
有两个多月前上官宴入城时凑过热闹的百姓认出这张脸来,低道了声“是上官大公子”。
讪讪民众登时再来精神。
“家仆私出,衙前闹事,杨大人,得罪了。”上官宴迤迤然行来,颔首揖礼。
“老爷错怪,要逐奴家出府!”仆妇闻言抢白,“奴家小半辈子在上官家做差事,自问少犯错,这把年纪出了去,又有哪个人家肯再收!老爷不讲公道,奴家只得来通判大人这里寻公道!家中鸟儿雀儿死绝,绝非奴家照料不当,必是连月家门前鬼火白纸闹的!”那妇人越说越委屈,涕泪满面,
“天爷哎!我大祁盛世,今上宽仁,这人杰地灵的麓州竟是有冤不得诉!欺负我一个半老婆子!”她两只胳膊让两个府吏悬空拎着,这般言语,看着真有几分惨淡。
一时素日图嘴快的民众也不吱声了,齐觑着杨叙等发落。
“这鸟雀豢养好坏,与季节、地域、方法都相关。人之死生尚有天意,何况鸟啊雀。上官公子是经过风浪面过阎罗的人,于这些事上,无妨宽和些。”
“杨大人教训得极是。鸟雀一二十罢了,草民因此要逐人,原也只是气话。但这妈妈性子躁,不过一夜竟闹到了府前,他日再有委屈,岂非要告到御前?草民戴罪,承蒙圣恩苟且安麓州,本分过日子罢了,如此家仆,万万不敢再留。”
他回身朝同行几名家丁示意,再向杨叙并围观民众长揖,“多有叨扰了。”
家丁们恭谨上前,要带那妈妈回府自行处置的意思。
“老爷此刻带奴家回去,不过打发了卷铺盖走人!奴家不走!”仆妇忙往后躲,又望杨叙,“大人!奴家听闻城西扇子街米铺掌柜家的女人,懂风水、会厌胜之术,这烧纸诅咒的龌龊事,说不得便是他们所为!奴家要告!还请大人传唤,问话对质!”
讲风水算运数之事其实遍布民间,但压胜一项坏的极坏,不常被挂在嘴边,亦曾被明令禁止。
因而此告有分量,身为命官杨叙不能充耳不闻,眼看着府门前人愈多,议论声嗡嗡外扩,他传令往扇子街拿人。
“九思巷与扇子街虽都在城西,到底一南一北隔着好几条道。你一个高墙内仆妇,素日少出门,来麓州也不到三个月,怎就听说了米铺掌柜家女人的闲事?”
要断案,自要上堂。仆妇并上官宴皆入衙门,留得外间一众百姓伸长了脖子干瞪眼。
“没有不透风的墙!草民少出门,府上还没有常日外出采买的人么!那女人灵验得很,偶尔出手都是大买卖,多几回,自有人听闻,自会传出来!大人你待会儿见了她,一问便知!”
有小吏自门外入,至杨叙身侧耳语几句。杨叙稍沉吟,待要开口,门外呼天抢地声再起,却又是个女人:
“冤枉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