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这张脸不是你的。待会儿回屋揭下来好好看看真身,别连自己长什么模样都忘了。就因为脸变圆,前日新给你那张替换的面皮我还加了尺寸,是否觉得与从前一般合适?”
还真没觉出不合适来。竞庭歌眨眼。“您不是说我娘怀着我时半分没胖,好大月份了方显出来肚子?”
“你娘殚精竭虑还要药园劳作,哪如你这般——”
文绮上下再打量,是严苛了,别说她有孕,便是这么推进人海里与黄大姑娘相较,也不算胖,顶多一点点丰腴。
只怪她从前纤细,瓜子脸尖下巴,经不起稍微圆润的比对。
“人生难得几回胖。我们是一辈子没胖过,没福气。”文绮摆手往外走,“吃吧。”
竞庭歌深觉此话大哲。“又有日子没吃好的了,明日下馆子吧?”
文绮常年吃药,口中涩苦,许久不在意吃喝好坏了。“不怕被发现你就去。世人不知你在何处,却有人知道我在何处。我是不随便收留人的,你同我一起出现——”
竞庭歌明白了。“我自己去。”
第二日照例是个北国艳阳天。
早饭后不久,竞庭歌便鬼鬼祟祟趁人不备出了门。乡野小镇人本不多,文绮这宅子又偏静无邻,若非恰遇到过路的,很难被看见有年轻女子自此门出。
出了门走上街她便踏实了。有面皮,衣裳亦俗艳,加上她最近有意改变走路姿态,大大咧咧粗手粗脚,冒充个村妇绰绰有余。
此镇实没什么像样的馆子。从前来会文绮那两次她就大致看过。
不能与苍梧比,要吃几口略比家中好些的菜饭却是可以的。
那食肆在主街上。她颇谙熟一路过去,有镇上人侧目瞧,她心知不是因为模样,更可能因为衣着和粗笨得稍显造作的姿态。
演得过了?她正色,缩了缩步子。
食肆尚在经营早饭,自因时辰还早。竞庭歌确认中午有饭吃,买一碗豆腐脑囫囵了,开始闲逛。
许多年没这么歇过,应该说自记事起便没有。她近来偶尔会生出一些可怕的念头,比如就这么过日子也不错。
念头起,旋即灭,她掐人中又拍脑门儿劝自己清醒。
但这般吃睡、太阳下散漫的生活实在很好。许是二十年没放松过精神,一朝松开,所有困倦没日没夜袭上来,文绮说她比寻常孕妇更能吃能睡就像一只冬眠的熊,根源该也在此。
她是春眠。
北国乡镇不似南国精致,可瞧的新鲜玩意儿亦少,但她不觉乏味,一家家走马观地逛,很快累了,坐在店门外路沿上休息。
这般席地看天看房子看行人也很好。从前竟全没发现。她歪靠在近旁一只废弃的旧箱子上,有一下没一下耷拉眼,正有些来睡意,忽一激灵。
主街那头,艳阳之下,迤迤然走过来一个人。
很少有男子走路——
分明不姑娘气却怎么看怎么仪态万千。这人就是。他长得也招蜂引蝶,一双桃眼打量街坊,顾盼生辉。
当即有家门口筛陈麦的姑娘不自觉停了手。
那人没笑,只向姑娘一颔首。
倒比昔日稳重了许多。竞庭歌如其他妇人般也盯着他,有恃无恐;上官宴终经过,注意到不修边幅靠在路边的女子,略思忖,上前半步:
“敢问大姐——”
竞庭歌用了十分气力管住表情。
这副面皮确比她真实年纪大几岁;有孕五个月,腰肢自也不显。
但不至于被他一个快奔三十的男人叫大姐吧?去岁阮雪音说他至少二十六七?
上官宴被此忽然封冻的气氛搞得有些莫名,一咳继续道:
“出主街往东南方向十里,还属本镇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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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