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朗笑起来,“深夜出门天明归,满算超不过四个时辰,他还能往返部署不成。”
“烽烟非战事不可燃。顾兄,”慕容峋放低声量,“福熙暖阁内一拒,昨晚饮酒分明有意而今晨又变卦,原是为了独吞。”
“确切军情未至,此刻不好答慕容兄疑。”顾星朗看一眼不远处景况,阮雪音已经归队,祁国一方寥寥数人数兵皆聚集相候准备出境,自也包括苏晚晚与最欢楼鸨母,“就此作别,如有必要,书信互通。告辞。”
沈疾与霍衍抱拳别过,随顾星朗上马,便要下令出发。
国境线那头迎候的银甲祁兵已经依稀可辨,日光下一片幽泽。
忽闻天际鸟鸣声。
沉而亮,悠长浑厚全不似云雀。
也不像雁。
更不是鹰。
国境边,军报至,本就复杂而近诡的全然寂静里乍现此陌生音色,所有人都下意识转头仰脸。
那是三个灰点。
该说三团灰雾。
分明远而瞧不出大小,但所有人都觉比鹰的个头要大,姿态更缓,正自盘旋,接连清鸣以为和。
顾星朗识得此声。
慕容峋也识得。
黛紫色的竞庭歌几乎是从马车上一跃而下,脖颈四周风毛簌簌地抖。
阮雪音没有立时下车,就着被顾淳风掀开的窗帘定望天际三团灰雾行迹。
没有移动,持续盘旋,仿佛某种召唤。
粉羽流金鸟从不会在人前高调以鸣,更不会聚而和鸣。
一鸟事一主,通常也不会未得指令妄自行事。
阮雪音当然没有过指令。
显然竞庭歌也没有。否则她不会不顾身子这般跳车。
只有一个人,经年饲养往来能算她们俩各自粉鸟的半位主人。她发令,可使三鸟共鸣。
“还在等什么!”竞庭歌高声,不转头依旧望天际,却分明是催阮雪音。
绛红掩湖色,阮雪音掀帘下车很快至竞庭歌身边,
“不等又当如何。”
竞庭歌冷笑,“老师召唤,你敢不去。”
时至今日,师命如同地狱中伸出的手,白骨嶙峋;又如往生之国那头的笑,温柔引路。
“明知陷阱还要去,老师不是这么教的。”
“老师一再教授让我们别去的,是旁人的陷阱。不是她的。”竞庭歌幽声,“她的这个,我们生在长在其间,不叫去,叫回。你不是比我更想要答案?临到关头又在矫情哪一出。”
“崟东战事起,三国大军还驻留边境,你看它们仨的位置。”
仰望高空的视距与真实的地面距离不是一回事。竞庭歌多年钻营山川大陆,比阮雪音更擅判别,“在三国交界。昨日傍晚我们先后入蔚,都途径过。”
这般深意的位置选择,如此时局之下,她们现在都已不是孑然来去的蓬溪山学生。
竞庭歌深谙阮雪音所想,“师命不可违,我去。你自己看着办。”
当然不可能真的不去,游击数百日,临门一脚。
阮雪音转身走进祁国队伍。已经与浩荡蔚军分开,人并不多,她疾行四顾,很快看见了苏晚晚格外出色的脸。
鸨母在她旁边,全无神态可言,配上那张世故脸显得有些木。
同阴雨天最欢楼内不是一个人。
不因她演得不像,只因没有演。
她看见了阮雪音的湖色裙缎,看见了绛红斗篷上洁白的风毛,看着她飓风般刮至跟前。
“我和竞庭歌都去。夫人要同行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