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什么。各有立场与软肋,你又不是从我这里偷了兵符。”
“但我假传了圣谕。”可为死罪。
“昨晚被你骗的那些人还好好当着差,我什么都没说。”
“我欠你一份大情。”
阮仲笑起来,“不是为了让你欠我情。但你愿意欠,我很乐意记在账上。”
世间男子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简直天赋使然。阮雪音不是第一回见识,无话可说。“其实我想不明白姝夫人为何行此举。”
将这场不可言不可说的倾心公之于众。
“自然是不想我坐这君位。”
“然后让太子坐?她有什么好处?”
“我不会善待她。但太子妃会。盛传太子妃是她远亲,若为实,前者做了皇后,是有可能尊她个太后的。至少也能保后半生安稳富贵。”阮仲举眸望门外冬景,
“后宫这些女人,眼界认识大都止步于此了。”
真的只是这样么。阮雪音莫名对那个雪后晨间东宫门前姝夫人的脸印象深刻。
封号为姝,与四姝斩同一个字。
魔怔了。她饮茶止心绪。
“君上。”佟钧近门边禀,该是不好说,没下文。
“我得走了。”阮仲会意起身。
“这个世代的君位逻辑是世袭。”阮雪音稍踟蹰,轻声道:
“哪怕禅让也是内禅。”
“有内禅便有外禅。”阮仲也轻声。
“内禅的逻辑是任人唯亲,外禅的逻辑是任人唯贤。青川三百年,一直是家天下。但从长远看,家天下不及公天下。”
“你提醒我了。雪音,多谢。”
十二月十三正午,当朝崟君发诏,称圣君禅位时已知新君并非阮家血脉,然多年养育,名字也早上了玉牒,太子身体一向不好,出于层层考虑,最终决定由锐王承大统。
十二月初一子夜的禅位诏足以佐证此说。国君下诏禅位,臣子本着忠君之道,自当无条件支持,而不是内讧甚至煽动民意祸乱家国。
凡行此举者,有谋逆之嫌,理当问罪。
没完。
此诏最石破天惊的是最后一段,大意为:
有不服者,认为诏书所言有失者,来辩。
直到今年恩科头名、封了从六品修撰的丛若谷出现在凌霄门下,新君阮仲一身暗柘黄出现在宫墙之上,百姓们方明白“来辩”一词,其意为何。
是在天下人面前直接与国君辩。
初生牛犊不怕虎。乌泱泱民众如是说。丛若谷年二十三,生于崟西南寒门,六年两次正科未中,直至今年恩科,一鸣惊人。
修国史的小官作君位之辩,有趣且讽刺。
那丛若谷一拜三叩首,起身朗朗道:
“自青川有史,君位世袭,皇室讲正统,传承论血缘,以此保国之统一,长治久安。本国三百年稳固,锁宁之宁得锁,臣修国史,窃以为多得益于此。臣民们对君上姓氏之疑之伐,并非有意忤逆,实因规矩如此,传统自有其高义。”
阮仲立于宫墙上,与数日前兵临城下时阮佋几乎同一位置。但他没有负手,两臂自然垂落身侧,显得孑然而坦荡。
“何为君?”
习武之人中气足,此一声语气平实却沉郁郁似钟磬。
凌霄门下男子稍怔,朗声再道:
“君者,有上及天下通地之魄力,渡众生平天下之志气,为国为民,术柔决刚,厚黑,清白,缺一不可。”
阮仲点头,“这些同朕姓什么,有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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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