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狗崽子糊涂,自己要反便罢,偏联合了蔚国行事。竞庭歌是什么人,岂会轻易相帮,必有后手。”他语声亦沉,且粗粝,
“阮家立青川三百年,不能毁在他手里。”
“蓬溪山一向中立,陛下召我来,其实没什么用。”
“家国倾覆,你也不管?惢姬就是这么教你的?”
“陛下没指望我会相帮吧。所以召我回国为质,若生变,迫祁国来救。”
阮佋终于伸手拿起近旁矮几上两枚油光可鉴的核桃开始盘。
“你想到了,顾星朗自然也想到了。但你二话没说来了。什么筹谋。”
“没什么筹谋。他让我来,不过是告诉你,我没那么重要,不至于一朝被挟以令祁军。我愿意回,”阮雪音凝眸,
“是为了你刚才那句话。”
阮佋几乎于瞬息间明白是哪句话。
“朕予你你母亲始末,你助阮家平安度此役。”
“你予我东宫药园始末,锁宁城此役,我尽力。”
十一月二十七,肃王慕容嶙亲送锐王阮仲归国。
卫队一早自苍梧出发,蔚君慕容峋旋即发书,称锐王忧心此番归国和解未至而祸事先行,应其请,特派蔚军五千随行以应突发。
十一月三十,队伍抵达锁宁城下。
阮佋坐在城楼上一间幽暗小厅内,军报至,护送阮仲入崟国境的确为五千人,便是此时城门外那些。但蔚国西南境有隐动,怕是在屯兵。
“瞧瞧。就这点手段,为内斗而引外患,还想做国君。”
自然是骂阮仲。阮雪音也在厅内,不置可否。
“你说这五千蔚军,”他字字慢道,“朕要不要放进来。”
“若诚如军报中称,来者只五千,锁宁禁军八万,没什么不能放的。陛下要实在不踏实,就在城楼上与阮仲谈,也便能顺理成章挡这五千人于城门外。蔚君不是说了么,他只是要保锐王平安。”
“荒唐。我阮家事,崟国事,与他何干?”阮佋重嗤,起身至厅门边,
“开城门,让他们进来。”
是个阴天。
锁宁一年三百余日,三百日是阴天。
二十六初雪之后没再降过雪。亦无雨。暗沉沉天幕灰压压云层挡得整个都城少天光,民宅屋顶三角梅亦败,矮树皆败,只剩光秃秃细枝错杂交替成一片空中荒林。
至今日此时,阮雪音方知这些春夏秋妍丽而冬日荒盛的屋顶森林,自城门起一路往北直达皇宫附近的看似市井城貌,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是条御道。
多雨之城,屋顶上鲜有人至。且整个锁宁城民居皆如此,就算有人上来,也不过当一处清静地方略呆一呆。
需要用时,自没人上得来。
比如此时。
城门开,护送阮仲的卫队慢悠悠进来,阮佋人在屋顶密枝间亦慢悠悠走,边走边看,与主干道上人马完全等速。
阮雪音跟在后头,透过密枝缝隙好半晌方看到阮仲背影。青衣褐甲,应该是他。
天光黯,云影移,身前阮佋折下了上来之后第十五根秃枝。
凌霄门就在十里开外。
她心头忽紧。
“你若要我相助,此刻便不能动手。”
“擒贼擒王。”阮佋将那秃枝对准其中一道缝,松手丢出,“断水斩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