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熬不下去的。守过上千个长夜和黎明之后,总有一日我会抑郁发疯,不是杀了他,就是杀了我自己。”她忽又笑,
“那还不如趁早杀了姐姐你。我和他,就都不用死。”
凉意自背脊升上来,很快去往四肢百骸。阮雪音不确定是药效还是心绪所致。
“你不会的。你不会杀他或者杀自己。就因为不会,你只能杀我。”
“我本不至于啊姐姐。”她平静不了,越发激动,声音里尽是哽咽,“我不想这么害你的,是你不肯让步一定要独占君恩。母后说没有哪个男人明明坐拥一众美人却心甘情愿只要一个,尤其他还是天子。当然就是你啊,你这样要求,他才会严苛到将我们都当作空气。”
她一口气说完,似终于觉得累,骤弯了长久挺直的背,喃喃道:
“对不起,姐姐。是我对不起你。”
凉意至四肢百骸,消散于指尖发梢;热浪又袭上来,自指尖发梢回流向脏腑。薄汗变得淋漓,滴嗒嗒从鬓间滑至颈侧,阮雪音自觉胸腔再次收紧到难以呼吸,
“还有水么?”
段惜润看着她惨白的脸,温柔道:“我去给姐姐盛。”
又一碗清水猛灌下去,阮雪音缓过来了些。“这酒你喝了没事。”她伸手拎酒壶,还剩一点,刚好一人一杯,颤巍巍斟了,举杯道:“咱们将它喝完吧。”
“姐姐说什么?”
“这酒于我这遭凤凰泣折损的状况,足以致命吧。但你喝无妨。”阮雪音依旧举着杯,喘一口半句话,
“以你如今心性,方才我进来转身时是完全可以佯作讶异,少叫我生疑的。但你不想装了。左右那日没成,今日我是必死了。所以要送行。”
段惜润眸色变了几变。
“那你还喝。”她冷着声。
“不喝,难平你心头怨恨。”阮雪音伸手,以自己杯盏碰一碰桌上对方杯盏,咣一声清响,仰头饮尽。“是毒我也喝了,于你无碍,最后这点薄面都不给么?”她一笑。
段惜润凝眸,惶然迷惑稍纵即逝,伸手举杯,也一口饮尽。“姐姐竟厉害至此,连这步都已经想到,提前备好了救命药?”
“此为后话了。”阮雪音答,声音也变得冷,又因体内冷热交替血气翻涌,每个字都在抖,
“惜润,曲京一击我接了,没伤名节更没死,是造化,运气好。今日这一击,我也接了,无论之后我能不能自救,到底,我当着你的面,一杯一杯喝完了你备的毒,便是拿命赔罪。
情债而已,一条命总够赔你大半年委屈。他欠你的,我欠你的,便算还清了。我若还能自救,还能活着,那是我自己的本事。若还有下一击,我不会接了,而且,我要还手了。”
日色极淡而弱,细细几缕穿透密林照进斜窗,打在阮雪音脸上,更见其面色荼白如纸。段惜润呆看了片刻,嗤一声笑出来,
“我以为我已经够傻了。姐姐,你比我还傻。一夜听雪灯大半年专宠而已,竟值得你拿命来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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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