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淳风眨着眼想一瞬,点头道:“记得。那时候母妃薨逝不久,我伤心得紧,一应事务都是你同玉娘在办。你也真厉害,不过十五岁,便能指挥一众比你年纪大的宫人鞍前马后。如此早熟且条理分明,已经不是普通的能干。我却从未怀疑过,是因为你有另一层身份,另一份事业,所以锤炼得这般能耐。”
阿姌并不介意这些话,淡远了神色继续道:“回想起来,操持打理灵华殿那段日子,是这些年来我最开心的时候。充实,踏实,很有成就感。你一直骄纵,那期间因为定珍夫人离世,脾气更加坏,旁人说什么都不听,唯独听我的。”
被她这么一说,淳风也想起来不少事,瞪眼道:“你还说呢。明知道我那时候伤心没胃口,非逼我吃饭。我走掉,你就端着碗一路追,这么大的灵华殿,哪儿哪儿都有你。我那时候也十三岁了,又不是两岁小娃娃,还要追着喂饭,这么多人看着,像什么样子!”
阿姌闻言挑眉:“话说你那时候都十三岁了,还不敢自己在寝殿睡觉,巴巴叫我挨着你一块儿睡。这还不是两岁小娃娃作派?但哪有奴婢睡主子床榻的道理,最后只能在你榻边地上铺了褥子,一睡就是半年,好在是春夏天,没有冻死我。”
淳风笑起来,继而蹙眉:“但你后来就有了腿疼的毛病,天气一凉就疼,年纪轻轻的,也不知是不是那时候落下的病根。”
阿姌也笑:“我幼年跟着养父母生活,家里条件并不好,说不得是那时候落下的。”
淳风有些心堵,忽又想起什么,讪讪道:
“但你不是奴婢。你也是主子。”
阿姌对这句话没什么反应。她今日状态,比几日前被审时又淡定了许多。或者说,淡漠。
“最近我就在想,其实一直以来我在意的东西,不过是些执念。我那所谓高贵的出身,是生身父母给的;我这条并不高贵的人生路,也是他们给的。得到或失去,有或没有,是或不是,起始都在他们。所以我到底该是主子还是奴婢呢?人的命运,有时也许并不由出身决定。要怪就怪我自己,没有早些打破这命运。人在任何时候都是可以选择的。只看彼时彼刻牵绊你选择的,是怎样执念。”
淳风没大听懂这番话,但她再次觉得愤怒:“是他们骗了你。如果你早知道他们在骗你,也许就会早些做出选择,像如今这样。”
“你不怪我了?”
看她咬牙切齿的模样,阿姌有些宽慰。
“我不知道。”顾淳风喃喃,目光变得茫然,“我对自己说,只是传递消息,并不是害人杀人或有更大的阴谋。虽然七月间你也对九哥动了手,毕竟没成,听说,你也不是真要害他,而是为了试我嫂嫂?”她摇头,“你们这些人,心思太多。至于这次茅舍的事,我不清楚细节,但好像,主要责任在上官妧?终归没出人命,你也不算罪大恶极。”
不知何故,听完这番话阿姌浑身一凉,从心底蔓延至后背的凉,以至于她整个人都经不住颤了颤。
“你冷吗?”淳风放眼望向阴暗殿内,“这里是太湿冷了,你腿疼的毛病,可是又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