聒噪远去，人心也能重新静下来。早先正殿中气氛变得不那么遥远，哪怕被适才庭中对话搅扰了方向——

事已至此，不能回头。整整二十四日纠结思量，其实双方都已定下了处理之法。

那便手起刀落，别再留退路。

“君上可知，昙为何只在夜里开放，且只开一瞬？”

“我不了解植习性。你知道的。”

不知何故，“你知道的”四字叫阮雪音心头一滞。

“今日不讨论植习性。君上读万卷书，想来也喜听故事，臣妾讲一个有关昙最出名的故事吧。君上可愿一听？”

顾星朗转头看她，眼神默许。

“相传昙本是一位神，日日开，不分昼夜。有一位少年每天为她浇水除草，天长日久，她爱上了少年。玉帝得知，棒打鸳鸯，将神贬入凡间，罚她每年只能开一瞬，且不能再与那少年相见。与此同时，少年被送去了灵鹫山出家，赐名韦陀，且被施法忘尽前尘事。”

“韦陀？传说佛祖座下，韦陀尊者的韦陀？”

“是吧。传说是这么说的。君上不必较真考据，权当故事听罢了。”

她看着生出氤氲的光线，知道暮色将至，继续道：

“多年过去，韦陀真的忘记了神，潜心学佛，渐有所成。但神却无论如何忘不掉那个少年。她不知从何处得知，每年暮春时分，韦陀都会下山为佛祖采朝露以煎茶，于是决定在那个时候用尽整年积攒下的精气，完成一年一次的盛放。

昙盛开，其美令天地失色，她希望韦陀能因此回头看她一眼，从而记起她。

然而几百年过去，每年暮春那日韦陀都下山采露，每年她都在那日开一瞬，对方却始终没有想起她。又一年，一名枯瘦男子从神身边经过，见她哀伤凄苦，便问她为何事忧伤。

神很惊异，因为凡人是看不到她真身的。她来自神界，自然认得出神仙，而面前这个男子明明就是凡人。

凡人能做什么呢？神答他：你帮不了我。

四十年过去，神依然在山下苦等，每年开一次，希望韦陀想起她。这日那枯瘦男子又途经此处，问了同四十年前一模一样的问题：你为何事忧伤？

神确定他只是凡人，再次回答：你帮不了我。

又四十年，一名枯瘦老人出现在神面前，便是当年那个凡人。因为衰老，他看起来奄奄一息，但依旧问出了八十年前那句话：你为何事忧伤？

昙感慨亦感动，终于道：谢谢你，好心的凡人。在你短暂一生中曾三次问我这个问题。可惜你只是凡人，帮不了我。遂将她本是神，因情而受天罚的故事告诉了他。

老人听完，却微微一笑：我是聿明氏，来帮你了结八十年前未了的缘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