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吓了一跳,急忙出声解释:“阿娘,不是这样的”
“你别说话!”
胡夫人发了火,不让阿诺回嘴,对着马老夫人冷笑道:“打从一进门我就看出来了,你们家自恃门第高,不把我们娘俩放在眼里。门上门上不懂规矩,院里院里没个样子,客人来了都不理不睬的。及至到了现在才知道,原来这门里是老夫人当家了,将军府的家风也不过如此,可要我这小门小户的人拿哪只眼睛瞧你们呢?”
“阿娘,你真的误会了,不关老夫人的事,是我们刚建好的府邸,还没有归置好。”
阿诺抢在前面急道:“母亲、母亲她也是才来”
“阿诺!”老夫人叫住了阿诺,用眼神示意她安静,和蔼道:“你是有身子的人,不可急躁,让我和你娘来说。”
阿诺怎么能不急躁,两边都是母亲,却闹的针锋相对,让她处在中间两下里为难。
老夫人早有听说,马腾成亲后住在岳家,就是因为他岳母不让女儿出门。如今亲眼所见,她这位亲家还真不是个善茬呢!难得阿诺温和有礼竟然没有随她母亲的性子。
所以,即使看着儿媳妇的面子,也得对她的娘家以礼相待,便好言好语道:“亲家还请稍安勿躁,今天真是失礼的很,不过你也别恼,有什么不满意的慢慢说。”
胡夫人依然十分不满,哼了一声倒也没有多话。
老夫人浅浅笑着继续道:“我来西凉府也不过几天,这府邸是新建的,就这还都没完全修好呢,我们也是凑合着住,人手啊布置上都难免缺这少那的,所以才慢待了你,实实不是有意而为。”
阿诺见机赶忙示意春儿给自己的亲娘奉上一杯香茗。
胡夫人明白这是阿诺替婆婆在向她卖好,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只好接过茶盏轻轻抿着,脸色也没有适才那般难看了。
阿诺悄然向老夫人看去一眼,以眼神表达着歉意。
老夫人含笑点点头安抚阿诺,将目光移向胡夫人又道:“再着说了,这里是阿诺她们小夫妻的府上,我也只是个客人,过些天就要回老家那边去的,也当不得这个家,当家的是你的宝贝闺女。倒是亲家你,离孩子们近一些,将来少不得还要仰仗你多多提点他们,这将军府里你比我更有责任呢!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胡夫人听到这番话一下子气平了,她原本就是替女儿来争当家权的,既然目的如愿达到了,也就没什么可挑刺的了。见马夫人说的明白,她并不常住还要回扶风老家去,胡夫人十分满意,她的阿诺,是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她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再走她走过的路。
其实,这里头有个缘故。胡夫人刚嫁进胡家的时候,还是胡川的祖母当家,掌管着上百口人的吃喝拉撒。胡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祖辈不分房,一家子住在一处热闹是热闹,但是非繁杂鸡毛蒜皮的事情也很多,再加上那么多人张嘴就要吃饭,在钱粮分配上就必须精打细算,落到个人头上将将只够填饱肚子。
还记得刚到胡家那时候,晨昏定省在太夫人跟前立规矩聆训,冬天的早上天刚蒙蒙亮就要到长辈屋里,太夫人房间地上的大柜子里全都码着账本子,为了安全起见就不让生火,她们顶着冷风饿着肚子一站就是大半个时辰。看太夫人给底下人一趟趟交待处理府上事务,这儿要几升面,那儿要几吊钱的,好不容易等她老人家忙完发话叫散了,腿脚都直打颤走不动道儿了。
后来太夫人去世,又到她婆婆当家,还是变不了的老规矩,每天依然点卯似的杵在那儿。怀了身孕的媳妇儿们也一视同仁,只有快到临盆了才准许晚到一个时辰,生完孩子三个月后继续。吃用都是府里统一派发,想多吃多占那是坚决不能够的。
胡夫人忘不了,她怀着阿诺大哥时,婆婆看她嘴馋偷偷给了她一碗羊肉,那碗肉是她这辈子吃过最香、也最辛酸的吃食。那时候她就想,倘若有朝一日让她掌了家,一定要活的恣意宽泛一些。所以,当多年的媳妇熬成婆,胡夫人终于凭借着胡川当上县令,从众多妯娌间脱颖而出当上了管家奶奶时,也算是苦尽甘来吧!
正是有这么一番亲身经历,让胡夫人对大家庭里的陈规陋习心有戚戚然,轮到她当家这些年便大刀阔斧的革新了不少。但再怎么革除,儿媳妇在婆婆跟前站规矩这一项却是不可动摇的,阿诺的嫂子们打从进门都是晨昏定省过来的,几辈子的老规矩不可能说废就废了。
可是,人就是这么奇怪,同样的事情在儿媳妇那里尽属正常,放到自己女儿身上就觉得不可忍受,可见人心偏私是的的确确存在的。这次听马腾打发来给她报喜的人说,老夫人来了将军府,她欣喜阿诺有孕的同时,也忧心女儿能不能应付得了,会不会处理婆媳关系,而马老夫人的脾性如何……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亲自来府城一趟,好替阿诺在婆婆跟前争取地位。
据说婆媳相处十对里头九对不和,连带着两亲家也就成了十对里头十对不和了,这真是一个千古无解的奇怪关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