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香缓缓燃起,等来的是陆九熹长久的沉默。
沈岚青见此,唇角勾出抹儿嘲弄,哀求色收敛带出几分决绝。
“也罢,山长若是不愿意,我便去找祁远,然后敲击登闻鼓,将三年前长安郊外发生在民女沈岚青的那事,写诉状递与大理寺,如今我已是礼部侍郎,我就不信,官衙差使办案,能够少得了我的公道?”
“登闻鼓”三个字,让陆九熹彻底失去风度,声音带出三分厉色。
“你疯了——”
陆九熹猛然挺直脊背,眼底终于浮上慌乱的神色。
那件事情,当初陆九熹千叮咛万嘱咐,可以不让祁远不让大理寺插手,或许有失公道,可是,却全然抱全了沈岚青的名节,能让她日后的官途少受很多非议。
女子当官,本就不易;若是还要为旁人的非议伤神劳心,随意取笑,那便更难在官场上出头。
他怎么能,让沈岚青去找祁远,重新将三年前那件龌龊事摊开来摆在人前?
迎上沈岚青倔强的眉眼,陆九熹揉揉紧皱的眉头,眼底划过抹妥协后的疲惫,叹气声无声响起,将当年的事实抛开在沈岚青面前。
“没错,当年找到你的那个人,是他。”
“我们冒雨赶到官道上时,是他拖着残破的马车,将你从那荒野暴雨中托出来的。”
陆九熹说道此处,眼前再次想起当年那副场景,眼底的愧疚色稍纵即逝。
漆黑狰狞的雨夜,雷声轰隆,官道凹凸不平的地面累积起半脚深浅的水洼。
被雨水浸透的少年,夜雨雷声中,隐约透过祁远手中夜明珠的光明才勉强瞧得出轮廓,雨水顺着额发鼻尖划过唇畔,顺势滴入脖颈喉结滚入衣衫遮掩的身躯。
少年双手死死拽住勒肩的缰绳蹒跚间走在官道上,费力托起身后破烂惨败的马车,少年用并不宽厚的肩膀,为他的女儿,撑起遮风避雨的屋檐。
殿中香徐徐,陆九熹双目缓缓聚焦,视线落到远山含黛的沈岚青脸上,呼出胸腹堆积的浊气。
“不仅如此,你在府宅消沉时,或许你已经猜到,竹林没日没夜挥舞竹剑的那人,也是他。”
“果真是他?”
沈岚青喃喃间,眼眶骤然间变得通红,想到之前阿紫说道的姜山的事情,突然间整颗心揪起来,不可置信朝着顾宝珠身后,身着斗牛服眉眼淡漠的傅斯年身上,蓦然间颊边划过滴泪。
站在顾宝珠身侧,眉眼淡漠的傅斯年五官笼在阴影中,僵硬的脖颈艰难转动了瞬,未曾回头。
将翻涌的情绪压下,沈岚青唇角荡开抹儿笑意儿,道谢告辞。
“多谢山长——”
瞧着沈岚青的背影远去,没有继续追问,陆九熹揉了揉泛疼的侧额,却又莫名松了口气。
半晌儿后,陆九熹艰难将视线落在傅斯年身上,眼前眉眼阴厉淡漠的傅提督,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还古书院赤诚热血的少年,他缓缓收回目光,却遮不住眼中的愧疚和惋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