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长安上下瞥了一眼,只见这家伙官服上绣着一块鸂鶒图案的补子,官帽顶上镶着素金顶子。这是七品官员的标配。
“你小子从哪淘弄来的官服?套身上人五人六跟个人似的!”
“淘弄?这是正儿八经七品县太爷的官袍!睁开你们狗眼好好瞧瞧!”梁二狗把一个折子本丢在高长安和余师爷面前。
余师爷见这折子本上写着“吏部文告”,赶忙捡起打开来看,旋即色变:“什么?封你为平古知县?!”
梁二狗拍了拍自己胸脯,不可一世道:“上面盖着吏部大印,还有吏部尚书大人的亲笔押,如假包换!”
高长安从余师爷手里拿过折子本瞧了瞧,果如其言。
高长安匪夷所思道:“梁二狗,你一个半字儿不识的人,怎么当的县太爷?”
“捐的!了整整一万两银子!”梁二狗洋洋得意道。
所谓“捐官”,即是买官。但买官二字太过于露骨,便美其名曰“捐官”。
捐官风气兴起于汉代,至大清时达到顶峰。
乾隆爷以后,更是到达了明码标价的地步。
虽然人们永跃捐官的目标是当官发财,真正做官为了人民服务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还是出了李卫、胡林翼这样钱买官后干人事儿的人。
但很显然,梁二狗根本不会是干人事儿的人。
高长安故作诧异:“你买的不划算啊!现在知县的位子可是明码标价三千六百两,你怎么一万两?被诈了?”
“你知道个屁!三千六百两买的是候补知县,排在前面的候补知县多得能从这儿排到山海关!今儿是光绪二十四年,老子要是等着排队不加钱,就是排到光绪二百四十年也坐不上现在这位子!”
“有钱,任性!”高长安玩世不恭地冲梁二狗竖了竖拇指。
梁二狗有些愤愤不平:“有个屁钱!老子的钱还不够自个儿吃喝嫖赌抽和家里八房姨太太的呢!这一万两银子都是找那明借的,回头还得还给那王八蛋!”
“就这实在亲戚还要还钱?那明也太拿你当外人了吧?”高长安急忙见缝插针挑拨离间。
“那抠搜货,见钱比见亲爹都亲!”梁二狗骂完那明,又不可一世地拍着胸脯子冲高长安他们嚷道:“老子现在可是堂堂七品知县,整个平古县最大的官儿!还不都快给老子跪下!”
余师爷把脸一拉,身子一挺,义正言辞道:“我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刑名师爷,可我靠苦读诗书博得举人功名,焉能与你这样半字不识不学无术的泼皮鼠辈为伍!告辞了!你好自为之!”
说完,余师爷转身扬长而去!
大小吏目们大都是秀才出身,骨子里便有着文人的穷酸和傲气,一看头儿余师爷走了,也纷纷不甘示弱,一个个跟着拂袖而去。
乡绅们也纷纷嗤之以鼻,将那块“泽被乡里”的匾摔在地上踩两脚、啐上两口唾沫,擤上两下鼻涕,然后一哄而去。
梁二狗在平古县的名声原本便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地步,如今他摇身一变成了父母官县太爷,原本恶心他的人又增加了羡慕嫉妒恨,于是便更恶心他了。
转眼间,衙门里就只剩下了高长安和大欢、吕平三个。
大欢、吕平原本也要走的,可一看高长安没动,便也没动。
高长安原本也是打算要走的,可当看到梁二狗言辞中对那明那个王八犊子不是很满意时,他便决定留下“以观后效”。
“后效”是——看看自己能不能撺掇梁二狗和那明俩人之间狗咬狗。
梁二狗见高长安三个没走,心里是又喜又气。
喜的是要是衙门里人都走光了,他的脸也甭要了。
气的是他清楚记得,前些日子就是高长安这小子在这里把他给打了个半死。
要不是他皮糙肉厚,指定是小命玩儿完。
两瓣屁股直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着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