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春容说有房有房,咱们农村什么都缺,就是不却地儿。
宋轻云也不废话,转过去一千块伙食费。
高春容说哪里能要书记的钱,推辞半天。
可她还是经受不住金钱的诱惑,在二十四小时系统退款之前领了红包。
宋轻云提醒梅咏一家人不要打牌,实在要打他也管不着,但能不能不要在村里玩麻将。另外,拜托各位叔叔阿姨,我老娘最喜欢这个,你们就别带上她了。不然,我这个做驻村第一书记的带头破坏村两委决议,工作没办法开展。
梅咏一家都不满,说不打牌算是度假吗?
宋轻云又劝了半天,叔叔阿姨喊得口甜,她们才道,好吧,好吧,咱们开车去大队乡场茶馆打。反正也就十几分钟车程,不碍事。小宋,我们这可是看在你面子上哟。
宋轻云拱手:“我谢谢您,谢谢谢谢谢谢!”
忽然,梅咏二舅妈道:“宋轻云,你把你妈妈的微信名片推送给我们,加一下好友。大家都加一下。”
见宋轻云不解,她说,令堂既然要来过春节,大家吃住在一起,就是姐妹,先认识一下。
宋轻云不疑有他,就联系上母亲,让她和梅咏一大家亲戚加了好友。
总的来说梅咏的家世非常不错,她本身就是博士生。父母都是八十年代大学生,父亲省会机关退休处级干部,母亲是社会团体退休的事业单位员工。两个舅舅都是211,日子过得体面。
他们这样的人生活也讲究,来村子里的时候还带了烤箱,做了烘焙,就邀宋轻云一起喝下午茶。
气候干燥,宋轻云正渴得厉害,待梅母在山坡草地上铺上地毯,摆上点心,就迫不及待开始牛饮。
而那群阿姨们则端着红茶杯子小口小口品尝,喝上一小口,却要细声细气说上一大段话。什么杜拉斯、萨特、村上春树。
红石村四季如夏,在这料峭春日竟是满山野。
饮着大吉岭,看着蓝天白云雪山,吹着醉人春风,甚是风雅。
宋轻云对这些不感兴趣,只跟梅父唠前一阵子自己跟着黄明一家人出去捉黄鳝的事。两人都是农村娃出身,顿时找到共同语言,说到开心处笑得前伏后仰。
大约是觉得这两男人太粗俗,梅母和两个舅妈有一眼无一眼瞪他们。
宋轻云也不以意,心中却道:吃点心就吃点心,喝茶就喝茶,最终目的是止渴充饥,搞这么多仪式感做什么,真是累得慌。
他也不是没有文青过。
他学过声乐,下过围棋,背过《诗经》,那时候老爹还在世。有人遮风档雨,大可岁月静好。
可惜老爷子天不假年,丢下她们母子驾鹤西去。
该死的老宋同志,你这是逃避人生责任啊,你走了,咱们母子怎么办?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宋轻云在刹那间成熟。他知道,文学和艺术救不了自己的贫穷,风雪月不能让娘俩填饱肚子,打发盈门的债主。只有文凭和努力学习才能让他和母亲从生活的泥潭里爬出来。于是,所以一切和谋生无关的东西都被他束之高阁。努力读书,努力考公务员,用尽全身力气生活……
梅母当了一辈子都市大小姐,娇生惯养,兴趣爱好广泛。喝下午茶就喝下午茶吧,她还带了一只萨克司,咳了一声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卡卡顿顿吹了一曲《乡路带我回家》。
吹得好也罢,歹也罢,作为晚辈,宋轻云不予置评。只觉得这回家的路特别漫长,且道路上全是炮弹坑,颠得乘客异常难受。
“好!”梅咏两个舅舅和舅妈同时为这精彩的演出而折服,同时大声喝彩。
只宋轻云和梅家老爷子面面相觑,皆面露脑袋被人狠狠一锤的懵懂神情。
宋轻云也是干脆,立即起身:“公务繁忙,告辞。”
他脚下生风,一气走了一里地,才感觉心理里好受了些。
一个村民:“宋书记,今年的牛蛙冬眠结束得真早。”
宋轻云没好气:“那是人在吹萨克司?”
“撕啥,啥被撕了?”
“你这样形容也对,就是一种乐器,跟李双喜吹的唢呐一个道理。”
“可没有人家李道士吹得好听。”
“我看区别不是太大。”
……
看到宋轻云逃也似地走了,山坡上梅母面如寒霜,冷冷说:“我看这个宋轻云就是个俗人,很庸俗。”
梅父:“不好这样说人,我看孩子很朴实。”
“朴实,他朴实?”梅母一脸不可思议地表情:“你看他油腔滑调的样子,我一见就来气。还大学生呢,没文化。”
梅父:“基层的同志都是这样,很朴素的。而且,人是理科生,不像你们文科生那么浪漫。”
梅母:“他如果将来去了省城,连音乐都不懂,有的场合怕是要露怯,也拿不出手。”
梅父:“喂喂,八字都还没有一撇,人家什么时候说过要去省城了?”
梅母:“我不是太喜欢宋轻云,还得考察他一段时间。”
一个舅妈笑道:“这也是我刚才问宋轻云要他母亲微信的原因,人说原生家庭对孩子的影响很大,我们只要了解了宋轻云妈妈的情况,大约就知道他是个什么人,和梅咏是否合适。”
这回梅父没有反对,觉得有道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