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蒋一帆意料的是,那只阿拉斯加今晚居然没有问他项目上的任何问题,而是发来了一句:“一帆哥,这个世界上有无缘无故的恨么?”
比如我们是生产柜子的一家生产商,假设半年内我们制造出100个柜子,每个柜子售价100元。
王暮雪在打出这句话后,蒋一帆的手机恢复了安静。
“她说如果没有政府的红头文件,这笔政府补贴她就不认,柴胡今天气得都跟她在会议室拍桌子了,说实话,我们都忍她忍很久了,因为她对于自己坚持的标准,寸步不让,哪怕她的这个标准,高于行业惯例。”
于是王暮雪告诉了蒋一帆关于王萌萌那个女律师的事情,大意是那个女律师性情古怪,好似一来就对券商有很强的敌意,之前因为些小事与柴胡起了冲突,而今又因为申报材料的准备问题与自己和柴胡都起了很大的争执。
“妈!”蒋一帆突然放大音量来了这么一句,声音的穿透力让飘动的窗帘都瞬间安静了下来。
“不说了么,这都是暂时的!人家不好的企业早就亏了,我们能撑到今年就证明电炉钢和优特钢材生产基地还是能赚钱的。”
谁知何苇平听到这句后并没有吃惊,而像是名侦探抓住真凶一般地大快道:“终于逮着机会了是吧?!你早就又想说了是吧?!我可告诉你……”
爱,是真的;
不爱了,也是真的。
但若市场上的柜子价格下降,变成了90元一个,那我们在计算自己的资产时,就不能称我们还有10000元,需要减值,将每个柜子单价多算的10元减掉。
蒋一帆不傻,但他总是认为,爱情和婚姻本就是两件事,爱情是自由的,而婚姻则是道德和责任,好的婚姻,责任大于自由。
会计师评估完成后会告诉我们,不好意思,您现在拥有的资产,是100个柜子乘以90元单价,即9000元,1000元便是计提的减值准备。
“一直在生产,家里的资产就一直在缩水你懂不懂!”何苇平愤愤地继续道。
资产减值是指资产的可收回金额低于其账面价值。
偌大的山野别墅大书房中,如今只有月光下一个孤独的身影,房子太大,将父亲母亲的距离硬生生地拉了开,蒋一帆将头靠在冰凉的门边,望着他好似几年都没有好好凝望过的天板,一滴热泪顺着他的脖颈流到了衬衣领子中。
蒋一帆不明白,当年的旧照片里,他那坐在未经修剪的八十年代草地上的父母,仿佛已经消失了,
“你不就是怕蒋家产业毁在你手里么?!”何苇平双手插在腰间,“我告诉你,你这老顽童要是还死要面子,认不清形势,你这所谓的事业就算真全完了!”
那些照片中有父亲含情默默看着母亲的,也有母亲躺在父亲的大腿上幸福笑着的,为什么婚姻可以让用十倍热情来相爱的两人,如今却想着以十倍的热情彼此远离?
此时手机提示声响起,蒋一帆从口袋中掏出来一看,是那只他其实很想念很想念的阿拉斯加。
“不需要儿子操心就全都我操心!”何苇平突然放大了音量,“帆仔你告诉你爸,下个月我们总共欠上游供应商多少钱,欠银行多少钱!告诉你爸!”
“你们不要再吵了。”此时一直沉默着的蒋一帆开了口,他站了起来,但并没有要走出文件堆的意思,他只是定定地站在电脑前,目光注视着父亲与母亲。
“我明白了一帆哥,谢谢一帆哥。”
如果柜子没有卖出去,堆在仓库,那么我们手里的资产也有100乘以100,即10000元。
蒋一帆依旧坐在地上,盘着腿,双手敲击着键盘道:“暮雪,咱们今后的这条投行之路,什么样的合作伙伴都会遇到,他们的行为都有各自的理由,他们的思想都有各自形成的原因,我们不是他们,我们无从知道他们曾经经历过什么,但只要不是原则问题,我们都应该用最大的耐心去谅解。”
“帆仔你别理你爸,该干嘛干嘛。”何苇平说着拽起蒋首义就想往门外走,但不出蒋一帆意料地,蒋首义无情地将妻子的手用力甩了开。
何苇平一挥手道:“别提你那两个生产基地了,也就是勉强不饿死罢了!”
不知为何,蒋一帆的拇指一直不停地抚摸着手机屏幕上那只雪地中奔跑的阿拉斯加,一遍,两遍,三遍……
他希望这只阿拉斯加奔向他,蒋一帆笃定,如果这只阿拉斯加奔向的是他,就算将来不爱了,他也一定会有最起码的契约精神。
因为最初的在一起,对蒋一帆来说,就是一件很慎重的事情,慎重到在他对王暮雪说“我爱你”之前,脑中所想的全部都是:责任和担当。
其实不是蒋一帆不愿意说,也不是他有多惧怕自己的爱拦住王暮雪的理想,他只不过是怕一直成功的自己,遇到失败罢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