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七虽然已经习惯了母亲用这样刻薄的话语来贬低父亲，但他却没有习惯母亲对父亲的诅咒会最终变成现实。

此时母子在饭桌前沉默了良久，鱼七才主动打破了沉默：“妈，我想出去闯闯，透透气。”

鱼七闻言只是继续吃粉，没有接话。

鱼七问钱从哪里来的，母亲说是父亲从股市中赚的。

“我……”妇人红了一脸，“话是这么说，但也比无业游民强啊！你要辞职，好歹也先找到下家再辞不是？你一晃就一个多月算什么事啊？！你爸要气我，你也要气我啊！你闲着闲着就会闲出毛病，步你爸后尘，搞赌博去了吧？！”

“哦，是么……我一直以为您不喜欢他。”鱼七边说边将一碗汤倒入干捞的粉里，筷子拌着酸笋和生搅了几下。

“绿色的。”鱼七有些烦躁地随口回答。

父亲打点好了关系，让鱼七从一所县城里很一般的中学，进入了桂市重点高中。

“赌博也得有本钱啊，咱家现在还有钱吗？”鱼七无奈道。

“没有。”男人立刻放下了手，补充一句，“有点胀气罢了。”

鱼七更不明白，为何母亲发自内心的开心，从来不是来自父亲，而是来自父亲给她的这些又丑又俗又没有生命力的物品。

“你别以为让你们队长帮着瞒就可以瞒得住，这个世界没有不透风的墙！”

鱼七吸了一口粉，不以为意地回答道：“最近出事的都在本地呗。”

可能是因为高考的压力，同学们并没有过多的时间去迎接一个转校生；可能是因为城市里的孩子与县乡来的孩子自带的一种隔阂，鱼七的高三生活除了压抑，沉闷与窒息外，感觉不到一丝快乐。

父亲听后思忖良久，最终还是决定买下那件蓝色的碎连衣裙。

鱼七不明白，为何大人们喜欢一整天盯着电脑屏幕，去研究那些红红绿绿的数字。那年就连学校旁边小卖部阿姨，都在研究买哪一支股票。

“胃又疼了？”妇人突然问道。

“但是不好看啊！”鱼七跺了跺脚

妇人说到这里，鱼七苦笑了起来：“妈，您不是一直希望我别干这份工作么？说危险，又没几个钱，是不是您说的？”

母亲闪着眸子告诉鱼七，那块手表的价格可以买十个法国包。

很滑稽的是，母亲从不舍得把买来的菜放在那个手提包里。而是习惯性地肩上背着包，双手用难看的红色塑料袋提着一堆青菜、猪肉和活鱼回家。

父亲走的那天，是2006年1月15日，鱼七拨开了围观的人群，他认识父亲的身型，认识父亲经常穿的那件白色衬衫，但他认不出父亲的脸。

鱼七停住了咀嚼的动作，眼神盯着桌子边缘的某处地方。

妇人听到这个，鼻头骤然红了，“全部的积蓄啊！”妇人开始抽泣起来，“咱家全部的积蓄都给你爸那该死的捣腾光了！”

“你爸走了，我也难过。”妇人咬着自己的嘴唇。

很多年以后，初中放学回家的鱼七看到了母亲春风满面的笑容，那笑容不是给鱼七的，也不是给鱼七父亲的，而是给一个灰里土气的手提包的。

他将这种感觉告诉了父亲，父亲安慰他说：“没事，咱们读的不是高考的分数，咱们读的是你这帮同学。好的学校能给你的除了好老师和好的学习氛围外，更重要的是一种优异的人脉，你从现在开始，不学习都可以，但你要跟班上这些重点中学的同学混成朋友，将来他们多有出息，那都是你的出息，懂吗？”

“去哪里？”妇人问道。

“青阳。”鱼七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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