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卓异
卓染面上看起来波澜不惊,卫浔知道此时不应该出声说话,想着只要卓染一人进去便好,但还是念及卓染安危,便轻声跟在卓染身后,见她轻巧地绕过了所有的机关,却始终没敢大意退后。
似乎是不想再回忆下去,卓染没有多做停留,直接往书房而去。当日离开时将军府被人放了把火,其中烧毁最甚的就是书房,卓染推开了房门,厚灰铺天盖地而来,呛得她好半天才缓过神。
“你也帮着找找吧。”卓染回首看着卫浔,说:“小心些。”
卫浔闻声颔首,朝着书房里边寻去。卓染四处看了看,眼前一切均是熟悉至极的,那些书籍残骸她一眼就识得是什么,就知道是卓奕何时拿给她看的。她伸指抽出了暗格,仍有几本泛黄的书册保存良好,但是这些都是卓廷喜欢看的兵书,卓染翻起来看了看,又原样搁了回去。
她是不报希望能在这里找到什么圣旨的,她也不希望能够找到,这实在是太过荒谬了,即便找到了根本不似她想象的那样,卓染回首望着卫浔的背影。
“姑娘……”卫浔眼中流露出惊喜,回首正好看着卓染:“这个!”
卓染朝前走了几步,卫浔将东西双手交递给卓染,俯首说:“姑娘过目。”
卓染微微皱眉,那哪里是什么圣旨,就是一块破布罢了。卓染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展开后发现布上绣了字,是郁婧皇后的旨意。
“——皇女南湘,生逢乱时,今入无境之处,盼其日后认祖归宗,重振南寰——”
看得出来,是明黄色的布帛,许是襁褓一角。卓染微微皱了皱眉,说:“我以为圣旨会是有印玺的,怎么如此……”敷衍潦草。
况且,这旨意分明是一早就弄好的,否则当初情况那么紧急,怎么还会绣字之上。要么这是假的,要么就是郁婧皇后早有察觉,早就想好了南湘的归处。但不论如何,她都猜对了一件事,那就是郁婧皇后一定和卓廷有关系。
“师父说过,”卫浔看着卓染,说:“当日抱着南湘公主来此,就是带着这个东西的。郁婧皇后将南湘公主交给我师父时,公主的襁褓里就塞着此物。因为太过小心,连韩太傅都不清楚。”
卓染想反驳什么,却发现根本没什么能反驳的。卫浔的意思她很清楚,不就是明里暗里提醒着她这玩意儿就是她带出皇宫的。
认祖归宗?卓染不由得苦笑,这都此时了,该怎么样认祖归宗。这短短的几年里天下大势变了又变,毫无规律可言,她又有什么能耐。
“父亲……师父……”卓染皱着眉,说:“竟没有一个人与我提过此事?到底是为什么?”
卫浔站直了身子,说:“姑娘也应该清楚,私藏前朝圣旨可这是诛九族的大罪,一人两人知晓守口如瓶便是,所有人的性命都可无虞,但若流传出去,势必会起轩然大波的。”
卓染看着他:“我连知晓的权利都没有?”
“姑娘这是……承认您是南湘公主了?”
卓染将东西塞进了袖兜里往外走,说:“我没有承认。我的命就这样被颠在旁人手里,真要承认了,我岂不是太亏了。”
卫浔跟着卓染往外走,他有些听不懂卓染的话,但他知道现在只能跟紧了卓染再想别的办法。至少现在卓染知道了她就是南湘,她就跑不了。
***
临近入冬,皋都内肃然一片。
温容希伤处疼得厉害,睡梦中都不甚安宁,下意识揪住东西,愣是将自己弄醒了。
“颜述……”严承轩轻轻唤了一声,伸手握住了温容希揪着他袖子的手,面上喜色渐露,说:“你终于醒了……”
温容希半阖着眼眸,凝神许久才看清楚严承轩。他抬起脖颈想坐起身,却被严承轩一把按在了榻上:“伤还没好,你别动。”
“你……”温容希用陌生的眼神看他,严承轩这个模样他有些不太适应,明明之前严承轩也曾这样善良过,只是如今他也说不清到底是怎么了。
温容希对着他笑了笑,贴心地将扶着他后颈喂了些水,看着温容希彻底回过神来才将被子拉到他腰间盖好。
“你与我说的,从一开始就不是这样……”温容希抬起手,严承轩递了胳膊过去让他抓好,听他说完后半句话:“为什么,为什么非要做到这种地步?”
“什么地步?”严承轩感受到温容希紧攥他小臂的力度,他微微皱眉:“我只是做了,我们曾经说好的事情罢了。六大城现在归我管,我就是大虞的新主,这难道不好吗?”
温容希瞳孔骤缩:“你要篡位?!”
“颜述……”严承轩放缓了语气,轻轻拍着他的手背,说:“你真是病糊涂了,崇文帝已经驾崩了,我这不算是篡位,顺理成章的做个皇帝。”
“你做不了的……”
“那是因为你还没看到我做。”严承轩俯下身子,轻轻一笑,说:“本来我想着等我做好一切再接你回来,可是厉埏川那个人,却将你提前带了回来,若不是为了救我,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温容希摇了摇头:“我救你,我没有救你……”
严承轩皱着眉。
“为什么,你为何非要当这个皇帝?为何要用如此卑鄙的手段?”
“卑鄙?”严承轩反问。
“陛下虽然体弱,也不会突然暴毙,”温容希哑着声音,说:“寒疾即便是可以要了他的命,但也绝不会如此之惨烈。你给陛下和兰嫔下了毒,对不对?”
严承轩没有过分惊讶:“我们颜述就是聪明。”
“严承轩!”温容希气急间竟直接撑臂坐起了身,严承轩被他动作弄得惊住,温容希面色更加惨白,他瞪大了眼睛:“我要你做的不是这些!你可以扩大严家势力,但你为何非要走上这条路,先生知道了对你会有多失望?”
“失望?”严承轩握着温容希的肩膀,厉声道:“他永远不会对我失望!颜述,康盛安的事情你没有忘吧,我杀了他,就是抹去了父亲心里头的一个污点,他没有资格再与我提卑不卑鄙这种事,我留他在深宫里,还要那些人去找他谈事已经是很懂事了,你最好不要劝我。”
温容希朝他笑了笑:“二少……你觉得你这样做就是对的吗?”
“何错之有?”严承轩问他:“你挑一处我的错看看!”
“你不该对陛下兰嫔动手,不该囚禁左右相,不该盯上皇位,不该如此偏激行事,你更不应该,”温容希对上他的眸:“更不应该骗我。”
严承轩笑了笑,说:“我没有骗你。那日你离开的时候我问过你一句话,你还记得吗?”
温容希偏过头:“早就忘记了。”
严承轩静默半晌,便自顾自地点了点头,他松开了温容希的肩膀,轻声说:“那你好好想想吧,这段时间你就在此地休息,等我处理好前面的事,自会来寻你的。”
温容希抄起枕头扔了过去,严承轩没躲开,他瞧了眼温容希,柔声说:“当心伤口裂开我又得寻大夫帮你来看,还是乖一点。”
温容希重重喘了几息,听闻殿门合上那一刹那,一拳砸在了被褥里。
晴香和鸾莺在殿外候着严承轩,见他出来时有些不太高兴,便等着严承轩吩咐,没开口说话。
“鸾莺。”严承轩瞥了她一眼,说:“这几日你先在此照看颜述,他伤没好全,就不要将外头的事讲与他听。”
鸾莺微微颔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