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埏川接过茶盏,又放在了小几上,说:“你们也去歇着吧,仔细检查一下,若是有帐篷漏雨一定要尽快解决,夜间也注意保暖。”
“记着了主子。”系宇仔细听完这几句话,就躬身退了下去。
厉埏川长长叹了口气,按在胸口上的手许久才放下来,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让他连气也喘不过来。
温容希见厉埏川脸色不好,便将氅衣还给了他,说:“总督可是不舒服,将衣服披上吧。”
厉埏川抬手挡了回去,又拿起了身边的伞,说:“我没事,我去外面透口气。”
雨不是很大,厉埏川捂住莫名闷痛的胸口,尽力克制自己不去想卓染如何如何,若飞没有异动,说明卓染是安全的。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望着腕上的红绳许久没有挪开眼。
若是卓染今夜偷偷落泪,该怎么办呢。
“主子怎么出来了。”顾钊撑了把伞,看厉埏川神色多忧思,便俯首说:“主子先回帐内歇息吧。”
厉埏川摇了摇头,说:“无事。上回说到你姨母在庐州,可否替我传信一封?”
顾钊微微一愣,说:“主子要现在联系姨母吗?可是我们不是要去易东吗?”
厉埏川放低了声音,说:“这是我的另一个任务。前去易东查账,霍杰和温颜述自有法子,届时我可抽身去处理庐州事宜。”
“属下还以为陛下会派别的大臣去呢。”顾钊微微颔首,说:“主子放心,天晴了属下就拟书信。”
“多谢了。”厉埏川勉强一笑。
***
阴雨连绵不断,倒也没有丝毫停歇之意。
初世羽再睁眼时,已是三日后。
叶兰依和严青瑶轮流守在他身边,朝堂之事尽数交给了左右相,皋都内巡防暂由羽林卫和熊正毫带领的禁军担任,与此同时,奉左相和李御史之命,通缉捉拿卓染。
叶兰依替初世羽顺着背,将苦涩的药汁强行灌了下去,严青瑶接过药碗,替他擦去了嘴角残留的药渍。
“卓染呢?”初世羽睁不开眼睛,只能放低了声音问道。
严青瑶轻声说:“陛下息怒,那日陛下晕倒之后,所有重心挪到了陛下身上,故而暂时将卓染押入牢内,谁知她竟被人劫走,至今下落不明。”
初世羽攥紧了叶兰依的手,想要说什么时,就听严青瑶继续道。
“陛下无需担心,左相和李御史已扩大搜寻范围,逮到卓染,即刻除之。”
初世羽却摇了摇头,并没有任何其他吩咐,说:“将韩太傅厚葬,叫右相拟好官辞以给众臣交代……”
叶兰依轻轻蹭着他的鬓角,说:“陛下莫要再劳心劳力了,御医说陛下中了毒,得好生养一阵子。”
“……中毒?”初世羽缓缓睁开了眼睛,扯着苍白的唇角一笑,暗叹一句天意弄人。
“陛下放心,臣妾定会查出下毒之人,绝不姑息。”叶兰依将初世羽扶好,待他彻底阖上眸之后才起了身。
严青瑶皱了皱眉,说:“就醒了这么一会儿?”
叶兰依长长叹了口气,说:“也是我大意。你也听御医说了,这毒猛烈,若不是这几日他心绪波动过大,只怕等我们发现就晚了。”
“别太自责。”严青瑶将床帐放了下来,又拉着叶兰依坐下,说:“有御医在,陛下一定会没事的。对了,伯野呢?”
叶兰依听严青瑶提起初云,这才露出了点笑容,说:“夏穹带着呢,等会儿再去看看他。”
严青瑶点了点头,又朝殿内四处看了看,说:“你我不可能下毒,陪在陛下身边的人又有哪个敢做这种掉脑袋的事?”
叶兰依握着衣角,说:“我……我其实是怀疑……”
“贵妃娘娘,兰嫔娘娘,李御史求见。”元禄在外唤道。
叶兰依叹了口气,说:“也罢,我去回他。”
严青瑶拉住了严青瑶,说:“你也累了,歇一会儿吧,我去。”
***
“父亲,”严承轩将折子递到了严应贞面前,说:“这事还是半月前的,怎么被压到现在才报上来?”
严应贞皱着眉,他接过折子仔仔细细瞧了一遍,说:“这……有人故意将这折子压下来。”
“父亲说的是李……”严承轩急忙噤了声,思索片刻,望着严应贞凝重的面容,轻声说:“父亲之前忧心的就是他吧……”
严应贞将折子搁在桌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轩儿啊……”严应贞唤道。
严承轩颔首:“父亲。”
严应贞咬着唇,说:“你先留在这里看剩下的折子,父亲去见见右相。”
许铮的身子也进不了宫,只得待在自个儿府里尽绵薄之力。听传左相来访,立刻起身出府相迎。
“右相不必如此。”严应贞双手扶着许铮的双臂,将他压过来的重量承起,说:“许久未见过右相,老夫有事想听右相见解。”
许铮勉力一笑,说:“自当竭尽全力。”
侍女奉了茶便躬身退下,严应贞开门见山,直说道:“方才我见到了一道被压下来的折子,是从北骊那边递过来的。”
“北骊?”许铮近来倒是没听过北骊的消息,示意严应贞继续说下去。
“折子上说,古羌十部欲分批东行进攻边境,北上进攻北骊,想要陛下让冠军侯回归北骊,或是西启叶姬相助,以备战事所需。”
许铮思忖片刻,说:“是……萧启靖递过来的折子?”
严应贞颔首,说:“不错。这折子已是半月前递上来,硬是被御史台拖到现在。眼下陛下无法分心主持政事,这事恐怕还要交给右相做决断。”
许铮却沉默了。
严应贞不太懂他沉默后的意思。陛下虽然分左右相,但实际上对许铮的敬重要大过自己,很多事情都是听从许铮的意见,可此时他却似乎不想管这事儿。
“右相可有为难之处?”
许铮闻言轻轻摇头,说:“其实……我并没有想僭越,也没有推脱之意。只是陛下龙体受损,前朝公主逃脱之事传遍皋都,人心不稳,大虞遭此劫难,我只是不知,是否要靠大虞自己度过难关?”
严应贞皱着眉。
“我们俩很少有这么闲谈的机会。”许铮轻轻笑了笑,说:“当时我以为只要耐心辅佐君主,得其明智,大虞国祚自会运营百年,陛下到底是年幼,行事不免偏激执着,我与陛下有师生之情,而陛下也算是给我面子,事事迁就,我很满足。”
严应贞饮了口茶,说:“右相用心良苦,众臣也是有目共睹的。”
“而我做这些都只是希望大虞安好,百姓安居乐业,君臣恭顺,”许铮说:“自然,这应该是要靠大虞和陛下自己来的,我以为会很顺利,结果……”
“李成如那厮……”严应贞点着桌面,说:“若要将他赶出去,大虞会安宁很多……”
许铮没有接他的话,说:“听闻,卓染逃出了皋都……”
严应贞轻声说:“逃出皋都,就是逃出生天,这丫头往后会有大作为的。”
“我还是那句话,一切交给陛下吧。”
似乎过了许久,许铮才缓缓开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