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将军府的时候,瑕丘多大了?”韩从忠问。
周聿“啧”了一声,说:“你怎么就不记事呢。我不是说了我去将军府的时候,染儿刚出生不久吗?当时她太小了,都以为养不活,卓廷在染儿身上下了很多功夫,几乎请遍了永州所有的大夫,终于养到了七八岁,就每天逼着染儿练武,这身子骨也就那样了。”
韩从忠笑了笑,说:“聿兄,其实艾信也有一个女儿。”
周聿深吸一口气,他沉思了半晌才想起来艾信是郁婧皇后的闺名,他皱着眉说:“当时不是只有南惜一个孩子吗?莫不是我走的那两年里,她还……?”
“嗯。”韩从忠说:“宫变时胎气大动,早产生下一个女儿,只是事态紧急,我没有在艾信旁边,或许这个孩子早就不在了。可惜,她没机会入皇室家族。”
周聿慢慢直起了身,说:“撇开这些事情不说,刚是如今的事情也足够伤神了。但愿染儿沉住气,千万不要乱来。”
韩从忠扶着额角,说:“瑕丘啊…就怕瑕丘…”
***
初世羽将一只手腕搭在桌上,他另一只手握着袍子,仔仔细细地摩挲着,李成如望着初世羽,见他愁眉不展的模样也没有说话。
元禄添了茶之后便绕到了初世羽身边,李成如与他只是眼神对了几回,其间意思旁人是看不懂的。
李成如抿了口茶,低声说:“陛下莫忧心,他们二位不愿只是暂时的,只要卓瑕丘握在陛下手里,她肯效忠大虞,作为师父一定不敢有任何动作,他们只能乖乖听从陛下吩咐。”
初世羽勾唇一笑,说:“依你之见,朕接下来该怎样做,将卓染叫进宫?”
李成如看向初世羽。
小皇帝没有生气的表情,但是眉目里已经有了些许不耐烦。李成如也意识到自己的口不择言了,以往初世羽听从意见的对象都是左右相或者些有声望的大臣。虽然之前他也会在初世羽耳边提几句话,但是只是作为服侍的人。如今他自己前去御史台,初世羽能够答应完全是看在以前的情分上,现在就不一样了,隔了这么久,很多事情都不是他想的那般简单了。
“陛下恕罪,”李成如起身一拜,说:“臣口不择言,请陛下降罪。”
初世羽朝后靠在了龙椅上,他尽量避免大的动作,以免晃动着额上的玉琉,李成如垂着头。其实从上次连岳校场的事情起,隔阂就已经有了,只是时间长了彼此淡忘了,如今重新相处起来还是会不知不觉想到这些。尽管有利可图,尽管居心叵测。
“起来吧。”初世羽微微抬高了声音,说:“其实并没有什么事情,朕都知道。”
李成如直起了身子,却依然不敢抬头看初世羽。直到他继续说:“朕一直都有一个疑问,你和廖泽之前对卓染并没有这么上心,朕知道你们想斩草除根,生怕卓染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可是如今她也没有任何动作,为何你们不想放过她?”
李成如想了想,沉声说:“陛下明鉴,臣并非针对卓司业。只是卓廷一事使我大虞亏空,实在不能容许任何隐患。”
初世羽笑了笑,说:“暂且撇开这些不提。这次武连宜和胭脂的事情怎么说都是总督揽到自己身上的,他查事情会扯到李御史吧。”
“是。”李成如想了想昨晚上的情境,他也是明眼人,厉埏川和卓染的关系并非传言那么苦大仇深,反而昨夜生出来点暧昧之情,他偶尔服一次软并没有什么损失,但这却让他摸清楚了不少东西,他说:“胭脂是臣之前帮助过的一个女孩子,总督要查清来龙去脉,自然会关系到臣。”
“这么说,你是能适应总督的处事方式了?”初世羽的笑意并不明显,生出一些隐隐的阴冷,李成如在这话里听出了另外一种感情。
他一直埋着头,听到茶盏磕碰的声音才敢偷偷抬头看初世羽。想来这些事情他并没有告诉许铮或者严应贞,初世羽确实很少听从意见,只是时间久了,这似乎成了一种习惯。
这事情并不明智,许铮虽然与他提过,但是方式可能有些不对劲,初世羽没有告诉许铮,他只是在许铮的话里听出了另一种意思。
韩从忠不能留。
所谓叫他重新效忠大虞不过是一面之词而已,他初世羽有了严应贞和许铮,确实不再需要一个困在醉雪庭里十余年的废人了。只是没有理由,这么些年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似乎是他的一个技俩,只要他想,任何人都能死得其所。
只是这目的他不能说出来,李成如老谋深算,初世羽再傻也不会倾囊诉说心事。他朝下面看了看,李成如始终没有抬头,他也不欲多说,转口就让人下去了。
“元禄,送送李御史。”初世羽将茶盏摆在案桌的最旁边,说:“回来直接去兰嫔那里便好。”
“是。”元禄颔首,躬下身子随李成如出了殿。
皇宫之内威严肃穆,并没有其他声音,皇城就那么围绕在了这里,红墙绿瓦,金碧辉煌,却是一圈圈地困住人。李成如望着这些宫殿,猛地顿下脚步。
“干爹。”元禄见人停在了那里,轻声说:“怎么了吗?”
李成如沉声说:“皇宫就是围城,只要踏进来了,所有人都会变成另外一个模样,这就是权利的作用。”
元禄颔首却没有说话。
李成如叹了一声,说:“也罢,这些事你也不必懂。叫你做的事情还继续着吗?”
元禄颤声说:“在…在继续。只是干爹,兰嫔娘娘已经起疑了,还将江太医叫过来给陛下瞧了瞧。”
“慌什么?”李成如低声笑了笑,说:“你行事小心些,我这边很快就有结果了。我就不信韩从忠或者卓染的嘴真的都这么硬。”
元禄垂下头,说:“干爹,那胭脂那边…我在宫里边听到了一些传闻,她…”
“她敢开口?”李成如哈哈一笑,说:“她什么都不知道如何开口?清白已毁,她势必是要被困在这件事里垂死挣扎了,不必管她。”
元禄噤了声。李成如拍着他的肩膀,说:“莫慌,乾坤未定,这些事情还没有真正串连起来,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一切都会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