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双的眼神闪烁了几秒，接着就是一片茫然。

她好像是在看唐仑，又好像没有在看，那样的表情，令人捉摸不透。

唐仑正要开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夏夜回来了，她一进门就觉察到了里面的气氛不对劲，于是愣了一下，脚步也停住了。

叶无双这个时候猛然回神，立刻起身，道：“我去下洗手间。”

也不知道是刚才精神恍惚的原因，还是走得时候太急了，竟然脚下没稳住，一脚踩去就摔倒了。

夏夜离她稍微远一点，惊得后背冷汗连连，大叫了起来：“啊——”

好在唐仑反应快，在她落地之前就将她接住了。

可这也足够将两个女人吓坏了，叶无双和夏夜皆是脸色苍白，不能言语。

夏夜毕竟不是当事人，在愣了一会儿之后就恢复了理智，冲过来拍拍叶无双的脸，一边拍一边叫她：“无双？！无双？！你没事吧？”

叶无双眼珠子动了动，嘴巴也动了动，可是怎么都说不出话来，偏偏她的表情是那样地痛苦。

夏夜虽然好奇，但是也知道现在这样的场合实在不适合八卦，只是多看了楚御几眼。

可是她感觉自己这个时候就快要死了，身上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想用力也使不上劲，她快要崩溃了。

可是、可是……

她在了，就不会觉得痛了。

这几个月来，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躺在手术台上了，也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想要放弃了。

她在了，就不会一秒想活下来下一秒就又想死去了。

她觉得自己的意识都模糊了，根本听不清旁边的医生护士在说什么，她只是本能地吸气、用力、吐气，如此循环。

生孩子的痛她以前在书上和电视里看过，大家都说很痛，可当时她不觉得，心想，再痛能有多痛呢？忍一忍应该就过去了吧？

顾朝落低着头，直到楚御快要走过那个拐角了，她才微微地抬眼，看了过去。

但是对方并没有气馁，他挂断一次对方就再打一次，直到顾朝落开口：“你有事的话你就先走吧，这里有我们就可以了。”

昏过去前的最后一秒，叶无双的眼皮颤了颤，似乎睁开了一条缝，想要看看自己刚刚生下来的孩子。

可是她太累了，没有看清孩子到底是儿子还是女儿。

叶无双其实是肚子痛，感觉一股热流在往下面冲去，她想忍住，可已经全身都没有力气了。

她听到医生要她按照她们喊的节奏吸气，用力，然后吐气，如此循环。

叶无双轻轻地点了点头，她想问，孩子呢？她想问，我睡了多久了？她想问，现在是什么时候啊？

好像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这一秒，梦终于醒了。

手术室里的医生护士都惊呆了，他们知道他肯定很痛，即便是打了麻药，但是过了这么长时间，麻药也该失效了，他应该能感觉到那种痛了。

唐仑一只手扶着叶无双，另外一只手一把抓住夏夜的胳膊，声音低沉得有些压人：“夏夜，别怕！快去叫医生！快点！”

——

只是每一次到了那一步，都会想起她，想起她肚子里的孩子。

顾朝落微微一笑，掩饰得天衣无缝，“我没有难过，我只是在确认他走了没有。”

那种全身的骨头都在一寸一寸裂开，全身的皮肉都像是被撕扯掉了的感觉，真的是人间极刑！

顾朝落见她只是睁大眼睛看着周围，却是怎么都不说话，不禁十分担心，“无双，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说句话好吗？”

我快要死了你知道吗？我现在最想见到人就是你你知道吗？贺景深你在哪里啊……

他忽然很想笑，在手术台上，在这个冷冰冰的地方，在自己半死不活的时候，他真的很想笑。

不然的话，贺景深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呢？

嗯，平安生下来了就好，是儿子是女儿都没关系，都是宝贝。

顾朝落脸上的表情依旧很冷静，捏了捏夏夜的手以示警告。

叶无双醒来的时候周围安静得可怕，房间里也没开灯，她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喉咙发干，张嘴说话都觉得像是皮肉要被撕开来。

她只是不知，在地球的另一端，她渴望此刻能陪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也正在鬼门关徘徊。

太痛了，痛得她都出现幻觉了。

——

唐仑没说话，只是指了指叶无双脚边的位置。

虽然是早产，可叶无双的肚子还是痛了两个小时左右才真正开始分娩。

“夏夜——”

是啊，她可以的。

唐仑忍着一个字没坑，可眼神一闪就看到了她脚下的那一滩猩红。

楚御看了她一眼，然后对她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