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景深表情淡淡,这样的事情对他来说并不陌生,甚至,他不觉得有什么。
因为他从小就在贺家这样的家庭长大,从小就看着爷爷用这样的手段解决一些固执的麻烦——
就好比,曾经用了这样的手段,解决了她的父亲。
许是真正痛的不是掌心,而是左胸口里面的那颗心吧。
“不——”没等他的话说完,叶无双就打断了他,缓缓地说着他最怕听到的决定:“我和妈妈会搬回我们之前住的地方,房子买回来的十万块我会尽快还给你,然后——”
贺景深想要拉住她,可手刚伸出去,还没有碰到,就被她转过身来凌厉地制止了:“别碰我!”
贺景深为了不让她继续伤到自己,被迫只好往后退,“好,我不碰你,你冷静一点!”
“是不是你们都喜欢用这样的方式来解决你们眼中的麻烦?”她怔怔地问他,脑海中大片大片地空白。
叶无双低了低头,凉凉的夜风拂过发梢,如同情人温柔地收,执起她的发,轻柔地抚摸。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到这件事了,此刻一想起,竟然觉得恍如隔世。
她死死咬着唇,转身,再不敢看他一眼。
“和我在一起的人不是你,那是谁?和你有着一模一样脸庞的姑苏静书?”他问,接着又摇头自言自语地否定:“不可能,是她还是你,我分得出来。”
而她脸上的恐惧是那样地明显,她在恐惧他!
叶无双苦笑,“你觉得我们还能继续若无其事地牵手拥抱同床共枕吗?景深,我做不到。”
原来人真的会习惯性忘记一些让自己一想起就难过、就窒息的事,我们都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强大,所以不敢和命运硬碰硬,我们蜿蜒曲折,只为自己靠幸福近一些,再近一些。
贺景深的双手紧了紧,低声地问:“以前是我不好,可是现在……你还是觉得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吗?”
贺景深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从她的眼里可以看到此刻的自己,那样地漠然,好似姑苏静书在他眼里根本不是一条人命。
她发疯一样地挥动双手,不肯让他靠近一分,旁边正好有东西摆着,她的手砸上去,发出闷闷的一声,听得人心里一颤。
所以,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在痛,别人看不到听不到摸不到。
那样努力地靠近,那样努力地去走近,最后还是发现,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人在清醒的时候理智就会做出各种各样的分析和猜测,然后就会害怕,害怕了就会想要后退,不论退回去是对是错,这是人的本能。
如果还是执意要在一起,会不会最后连上天也看不下去?会不会最后……结局惨不忍睹?
可身后的人却又在这时低低地问,语气竟然是她不曾听过的卑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想见你的时候,怎么办?”
自己和他之间隔着一条人命,并且这个人还是自己的父亲!
可是这些都不是最痛的,最痛的往往都是在最后面的——
那样的话,自己是不是就可以不用被她恐惧、不用害怕她会离开自己?
她的质问如同一把把尖刀,每一刀都准确无误地插在贺景深的心口上,很痛,却不见血。
贺景深生平第一次看到自己内心深处的怯懦,因为看清了,所以他自己此刻也恐慌了起来。景表对来已。
叶无双只觉得心头阵阵闷痛,痛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抬手捂着胸口,脸上表情痛苦不堪。
一直以来,他都以自己是贺家人而骄傲,可是此时此刻,竟然那样地希望自己不是贺家的人!
叶无双又往后退了一步,双手紧握成拳,她的指甲并不长,平时也很注意修剪,可此刻仍然刺得掌心钻心的痛。
“你什么意思?”
他做不到,做不到对她撒谎。
贺景深心里剧痛,脸上神色从未有过的颓败,但是他没有再说什么。
而她的善良和心软,或许是他不屑的。
是谁在拼命靠近的时候谁在拼命后退?是谁想要回头的时候谁又头也不回地离开?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贺景深猛然有种兵败如山倒的错觉。
因为,叶无双的心里,也想起了自己父亲的事。
如果自己爱的人都分不出来,还谈什么爱不爱。
她那样地愤怒,或者说是那样地心痛,整个人都在发颤,双目是红的,咬牙说:“如果你执意要做一样的事,我制止不了你,你高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