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伟业把手机递给他,岳渟川拨通了殡仪馆整容室的电话。
电话是米果接的,因为师父被她逼着去研究如何为烧得惨不忍睹的王福祥烈士做修复整容了。
火灾发生后,她和曹娜第一时间就赶到了化工厂。
可是厂区五公里之外都被部队戒严了,她和曹娜根本进不去。回去更是不甘心,所以她们就一边在周边做志愿者帮助伤者和受困群众,一边打探火灾的消息。
没想到,这志愿者一做就是一天一夜。
消息一个比一个可怕,消防官兵的伤亡人数也在急剧上升。
就在腊月二十五,米果没见到岳渟川却等来了师父郭台庄的电话,电话里师父告诉她,第一批牺牲的消防员的遗体已经被送进殡仪馆了。师父告诉她,牺牲的消防员里,没有姓岳的,也没有姓冯的,让她们放心。师父还说,护送烈士遗体的军人说化工厂的火势已经得到有效控制,不会再有人员伤亡的危险了。
米果和曹娜这才放下心来,她们赶回殡仪馆投入紧张忙碌的工作当中。
令米果万万没想到的是,火灾事故中损毁最严重,被烈火烧得只剩下一具黢黑焦炭样的遗体,竟是王福祥。
看到名牌的那一刹那,米果整个人傻了一样,盯着那具残破不全的尸体,看了很久,才哇的一声,痛哭出声。
郭台庄和王秀娜被吓得不轻,赶紧把她扶出停尸房。
米果泣不成声地哭道:“怎么是祥子啊,怎么是他啊……师父,他们是不是搞错了啊,都烧成这样了,能看出是谁吗?”
郭台庄摸了摸米果的头,安慰劝道:“米果,不要这样。你这样哭,会让逝者灵魂不安的。”
米果抓住郭台庄的袖子,哭诉道:“我就要哭,就要哭,把他哭醒了,然后来找我算账!师父,他真的是个好人,他喜欢笑,特别喜欢笑……我们前几天还在做游戏,他特别聪明,我眨眨眼,他就知道怎么做了。呜呜呜,祥子……你不要死!”
郭台庄也非常难过,不止是这个叫王福祥的年轻烈士,这次送来的另外八名消防烈士无一不是国之栋梁,家中爱子,可是一场灾难,却夺去了他们年轻宝贵的生命。
“好了,米果,别哭了,师父答应你,一定为祥子做最完美的整容,让他恢复原貌,好不好!”郭台庄没有别的能力安抚爱徒,但是,整容修复,却是他最拿手的。
给逝者和家属以安慰,恐怕就是他们目前所能做的最实际的事情了。
米果接到岳渟川的电话激动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攥紧听筒,快速地吸了几口气,问道:“岳渟川,你还好吗?”
“好。我很好。”岳渟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低沉,但只要还能感觉到他有力的呼吸,她就觉得之前所经受的一切磨难都不算什么了。
“果果,你也辛苦了。”岳渟川从侯伟业那里,知道米果和曹娜在化工厂外围守了一天一夜的事。
米果鼻子一酸,又想落泪,她忍了忍,撑出一丝笑意说:“你们才受苦了。”
她想起牺牲的王福祥,不禁又是一阵难过,“祥子,祥子他现在在我这边。”
岳渟川就是为了这件事找她的。
“就算我走个后门吧,果果,拜托你了,让祥子走得体面帅气一些。拜托了。”
米果吸了吸鼻子,保证道:“你放心,只要有我在,祥子就还是那个祥子,会笑的祥子!”
王福祥和其他八位烈士的追悼会定在正月初六。
而中间这近十天的时间里,孔易真却做了两件大事。
她恢复意识后便执意出院,并且出人意料的出现在支队领导的会议现场。她请求上级首长严肃处理她在‘清剿火患’行动中的渎职行为,如果不是她玩忽职守,此次特大爆炸事故就不会发生了。
孔舒明没有护犊子,他接受了孔易真的请求,暂停了她在特勤中队的工作,等候上级处理。
对这样一个结果,孔易真却坦然接受,她望向神色复杂的父亲孔舒明时,眼神竟透出一丝感激。
回去后,孔易真没有在家休息或是回医院静养,她第一时间找到恩师曾昌荣,也就是火灾事故调查专家组的组长,请求老师允许她加入专家组,参与凌河化工厂特大爆炸火灾事故的责任认定工作。
恩师答应了她的请求,但是,强调说只是协助辅助的工作,最后的事故认定书中不会出现她的名字。
搁在以往,心高气傲的孔易真必不肯纡尊降贵自贬身份,可是这次却不同,她没有提出任何附加条件,不假思索的就同意了。
孔易真知道自己变了。
她身上的变化,来自于经历。
没有这场洗筋炼骨的烈火洗礼,她就永远还是那个骄矜孤傲的女学究,永远都不知道什么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
她要为祥子的牺牲找回公道,也要为自己的坚持,找到继续下去的理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