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修律
“来人,放了吧。”陶见贤挥挥手,让官差给严神手下钥。
官差把严神手从水牢架出来时,后者已经因为下半身浮肿,完全不能走路了,只能在地上爬行,腐烂的皮肤里一路流出脓水。
“用马车送他回去。”陶见贤淡淡道,又加了句,“另外,派点官差监视他,免得他再打算告发本官,给脸不要脸。”
官差领命,把严神手带了下去,陶见贤看着几人背影消失,他蹲下身,伸手揽了掌水牢里的水,水从指缝间淌走,掌心留下黑乎乎的,散发出恶臭的水渍。
这不是普通的水,而是金汁。
用刑后的伤口被金汁长时间浸泡,就算现在放了出去,伤口也必被感染,时日无多。
“对不起了,前御史大夫,严辙。”
陶见贤手掌微倾,水洒在地上一痕,如同献给亡人的奠酒。
吴国京城,金陵,漆黑的夜色里宫灯摇曳,吱呀吱呀的,半死不活的呻吟。
王宫,御书房门口,许器看着屋内的灯火,还有两边乌泱泱的侍卫,拿奏折的指尖不免又紧了紧。
吱呀,门打开,寺人尚吉走出来,对许器一揖:“许大人,请吧。”
许器眼睛微亮,弓身上前,将手上的扳指退下来,迅速的塞到尚吉怀里:“多谢尚大人。”
“咱家只是小小一名长随,当不得这声大人。”尚吉熟练的收起扳指,看了眼御书房里,背压低两分:“……许大人,恭喜了,希望您功成名就之后,大人不记小人过。”
许器背再低三分,硬是头低过了尚吉的手:“当初马大人监斩,是奉上命,马大人秉公处理,何过之有?如今雨过天晴,皆大欢喜,下官当然不会计较了。”
尚吉泛起笑意:“义父常说,鬼门关走一趟,于许大人是福不是祸。能让许大人变了个人似的,才是前途光明,福气在后头呢。”
尚吉余光瞥了眼扳指,翡翠碧绿如洗,澄色如一,是极品。
他笑意愈浓,从袖中取出一个纸条塞给许器:“义父常教导咱家,好处都是你来我往的,方能长久。这个,是刚刚收到的飞鸽传书,便算义父和咱家的回礼吧……好了,许大人快进去吧,侯爷怕要等急了。”
许器弓身称是,深吸了几口气,将官帽正了正,官袍掸了掸,踏进了御书房。
门在身后阖上,书房里很安静,能听见象牙玉案边有人翻动书页的微响,许器头都不敢抬,只管盯着地面如云锦织的红绒毯,看自己来之前特意刷过的官靴踏上去,一步步踏到玉案前。
“臣,监御史许器,拜见侯爷。”
许器扑通声跪倒,额头叩到进贡的红绒毯上,不冷,心却如抵刀刃,阵阵发冷。
御书房里坐的不是吴国的王,而是侯,但却是这个国真正的主子。
“人都杀干净了?”玉案边传来的男声,语调是极温和的。
如果不是话里的意思惊心动魄,几乎就像是灯下闲谈,故人对坐了。
“一百三十六口,请侯爷过目。”许器取出张名单,恭敬的膝行几步,举手过头,将名单呈上。
玉案边的男子接过名单,温声道:“是路行善贩卖良民的名单呢,记有孩子们的名字,籍贯,和家中近亲……所以一百三十六口近亲,你一个人处理的?”
话尾只是简单的一扬,许器就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叩首道:“侯爷容禀,是陶见贤帮臣处理,助臣一臂之力的。”
许器并不敢隐瞒,羽林卫身为王室的恶犬,无孔不入,无事不知,何况自己面对的是吴国真正的主子,他今儿若有隐瞒,便是自掘坟墓。
“陶见贤?”男子念着这名字,似乎在沉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