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站的候车厅里人潮息壤,穆晓抬头看着大厅电子屏幕上的时间,手里紧攥着那张通往y市的火车票。
“晓晓,到了y市以后一定记得给妈打电话,妈这一辈子孤苦伶仃,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女儿,却又要分开,唉……”
姿雅拉住穆晓的手,母女重逢才一个多月又要分开,她心中各种不舍。
穆晓恍惚的看着姿雅,憔悴的唇瓣间发出淡淡的音节:
“妈,你和我一起走吧。”
姿雅明显的怔了怔,浓妆艳抹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为难:
“妈也想陪在你身边,可是,妈现在还有事在身,不能和你一起走啊。”
穆晓恍惚的笑笑:“你真正放不下的事楚伯伯吧?”
“……”
姿雅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知道真正爱一个人是什么感受,可是,妈,我劝你还是放手吧。”穆晓拉住姿雅的手,清澈的眸子里流露出几分凄凉:
“楚伯伯现在非但有自己的妻子,甚至他和阎芬芳的儿女都已经长大成人,你和他之间的爱情其实在24年前的时候就已经画下了句号,以后不会有结果了。”
“妈,我从来没求过你什么,但这一次,我求你,放手吧。”
她在求她。
这个自幼就被自己无情舍弃的女儿从没怨过她、也从没求过她,现在她在求她!
姿雅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她看着穆晓,拒绝的话怎么也不忍心说出口。
她和楚天擎分开了二十四年啊,后来好不容易又下定决心回来了,就这样放弃、这样离开,她不甘!
“伯母,晓晓说的没错。”
坐在穆晓身旁的欧阳子墨此时开了口:
“跟我们一起走吧,况且还有雪儿,如果日后她也能见到你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
雪儿……
她听穆晓说起过她的另一个女儿雪儿。
姿雅犹豫的看看欧阳子墨,又看向穆晓,现在的穆晓纵然外表平静自然,然而她仍然能察觉到她眼底的失落与绝望。
她的女儿才24岁啊,现在却憔悴的像个饱经沧桑的老人,这一切都是她这个不负责任的母亲造成的啊……
现在,她或许也应该放下一些固执和自私,为自己的女儿做些什么了!
姿雅无声的汲一口气,终于毅然点下头:
“好,晓晓,这一次,妈和你一起走。”
“恩。”
穆晓点头。
走,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与他彼此天涯两端,此生再也没有机会遇见。
走,离开这个自己曾以为永远也放不下的城市,忘掉那个曾以为没有了他自己的生命就无法完整的人。
……
三年后。
厅堂角落是成排的青瓷瓶,墙壁前摆放着六个古木色书架,上面放着各式珍奇古董,“冬梅夏雨”今年拍卖的主题就是画。
“各位来宾、各位朋友,接下来我们要拍卖的是‘雾纱’近期的作品《春天的呐喊》,首先我先介绍一下这部作品……”
拍卖台上传来慷慨激昂的声音。
楚邵琛慵懒的坐在最前排,淡淡看着大屏幕上那副水墨画特写,深邃的黑眸里有一丝不易被察觉的不耐。
如果不是楚晓染硬拉着他来,他楚邵琛恐怕这辈子也不可能来这种无聊又烧钱的地方,古玩稀奇也罢,卖高些价钱兴许说得过去,连一个现代画家的近期作品也拿来拍卖,谁家钱多的没地方?
“哥哥,哥哥!”
右手被轻轻拉了一把,楚邵琛朝坐在右手边的楚晓染看过去:
“嗯?”
楚晓染小嘴凑到楚邵琛耳边,低声私语:
“这幅画我喜欢,待会儿帮我买下它。”
楚邵琛浓黑的眉峰轻耸,不动声色的看着前方:
“这种画地摊上随便点钱就能买一打,你真的这么多钱买?”
“切,小气!”
楚晓染不满的嘟嘟嘴,本想死搅蛮缠下去的,不意间望见楚邵琛眼角那抹黯然,到了嘴边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他变了。
三年了,时间的年轮几乎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然而楚晓染清楚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楚邵琛了。
自从当年穆晓离开以后,他就像海藻般将自己沉溺在工作里,一手撑起楚氏并领导楚氏达到前所未有的鼎盛,可是楚晓染从来没有再见他笑过,她没少想办法逗过他,然而他就像是面瘫了,脸上始终只有一种表情……
才短短的三年啊,她哥哥的心却像老了三个世纪!
“这幅画就是这样的,相信大家都很喜欢,当然也很值得收藏。底价是十万元,请有意向购买的买家出价。”
“十二万。”
“十四万。”
“十五万。”
“十五万五千。”
“二十万。”
“这位朋友出价二十万,还有更高的吗?那不要后悔哦,现在开始倒数,三次以后这副《春天的呐喊》就是这位朋友的了,二十万第一次……二十万第二次……”
楚晓染咬紧嘴唇,两眼直勾勾的瞪着大屏幕上那幅画,着急的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二十万第三……”
“二十五万!”
一道磁性的声音倏地响起,这声音并不大,却透着种不可一世的清冷与威严。
整个拍卖会在这瞬间都安静下来,就连台上见多识广的主持嘉宾也看着声音来源的方位愣了片刻。
楚晓染既高兴又激动,一把抱住楚邵琛的胳膊:
“哥哥,我就知道你疼我。”
楚邵琛淡淡睨了她一眼:
“我就知道你拉我来不会有什么好事。”
片刻之后,主持嘉宾高昂的声音又响起来:
“这位先生出二十五万!还有出更高价的吗?”
台下鸦雀无声。
钱海的妻子是“雾纱”的狂热仰慕者,从前天开始就一再叮嘱他无论所少钱一定要把这幅画拿下,钱海对老婆的话言听计从,所以刚刚毫不犹豫的出了二十万的高价,现在听人叫到二十五万,他原本想再加价的,远远的一看,认出是楚邵琛,顿时熄了火。
楚邵琛这种人可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二十五万第一次、二十五万第二次、二十五万第三次,成交!恭喜这位先生,请到后台办理交接手续,对了,另外我们还将送给这位先生一个惊喜,就是‘雾纱’小姐会亲自为您献上此画。”
这话一落,拍卖会上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声,楚邵琛不明所以,也无心理会,只是沉默的坐着。
“哥,走啦,去领画。”
楚晓染先站起来,拉着楚邵琛的胳膊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