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阿南入谷

平心而论，对于献容，她是愧疚的。

毕竟，她是唯一一个能够不顾身份的天差地别而对自己平等以待的人。但绿珠心中却也清楚，如果不是因为家主势大，想必，她与献容，当真是能够做朋友的。

更不会亲手推了献容坠楼……

她这样想着，心里却仍是不后悔的——如果能再来一次，她也会再次重演今日绿绮楼的事件。

毕竟，如今她待家主虽已不再如初见之时，但家主待她却似仍一如既往。便是为着家主的知遇之恩，和将她自红楼中拯救出来的这份恩情，便早已注定了绿珠此生也不会辜负石崇。

她想着想着，竟忽地觉得心中一酸，忙偏了头过去拭泪。

等她再转过来时，却瞧见一双眼正平静地望着她。

绿珠忙站了起来，有些手足无措地：“阿容，我……我……”

她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但献容并没有说话。某一瞬间，献容几乎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处何地，面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除了这个人——

她的思绪缓慢地运转着。从自己出府，到入金谷园，绿珠，绿珠……

对！是绿珠推了自己坠楼，可是后来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她忙坐了起来，双手抱膝地盯着绿珠，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她说话时，语速放的极慢，声音里也盛满了对绿珠的失望。这时的献容是当真难过的，她以为绿珠是她唯一的好友，可是，她却不声不响地想要致自己于死地。

献容想起来自己坠楼前绿珠在耳边对自己说的悄悄话，更加奇怪地看着绿珠：“你今日邀我来，推我下去……你是早有预谋，是不是？”

“是。”绿珠紧紧地咬着唇，直到嘴里尝到了血腥味方才开口，“对不起，阿容。”

“那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怎么做？”献容苦笑了一声，“你既要害我的性命，自要给我一个答案，你说呢？”

绿珠却忽地想起了什么。她笑了一声，“阿容，我然不如你聪慧，但是，我却知道你想要些什么？阿容，你想要你身边的那个丫头进入金谷园，是不是？”

早在第一次见面时，她便已看清了献容眼底所深藏的小心思。事实上，在自己随着羊氏车队入洛阳的这一段路来，一直都是阿南在伺候着自己——

献容的心思，早已经昭然若揭了。绿珠虽然愚钝，但跟在家主身边多年，于观人一事，却也无师自通地有了几分心得。

这羊氏献容，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想要在她身边安人，她是知道的。

但那时的绿珠心里对家主还隐约地有着期待，便在上一次的分别中都假装从未注意到那个一直跟在献容身边的婢女，献容也知趣，此后再不在她的面前提起了。

不过这时，绿珠却愿意用这样一个机会来换得献容不再追究自己推她坠楼的事情了。

她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道：“阿容，你若不再追究我推你坠楼之事，我便允你身边那个那头到我这里来伺候，如何？”

“这……”献容忽地沉默起来。

用自己的命，换阿南入这金谷园，这笔买卖，是划算，还是不划算？

她望着绿珠，却见对方的眼里早已经盛满了摇摇欲坠的泪水了。绿珠的目光中分明带着某种不可言的祈求——

祈求她不要追究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