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姿态只属于庶族贱民和狂士们,如今羊氏主母竟也学起了这样的作风,这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委实……有些不成体统。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不由有些面面相觑,那些打着小心思的人,不由有些退缩了。
四老夫人素来爱面子,不愿背上这种迫人休妻的名声,几度犹豫,嘴巴张开了又闭上,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长兄说得是,长兄说得是……今次是我们唐突了……阿妩,你,你也别往心里去。家中孙儿还小,离不得我……告辞,告辞了……”干瘪的声音里难得地带上了窘迫。
“正是,正是呢……这一大家子,离了我可不行。长兄,我等告辞了……”
顷刻之间,满堂的人几乎走了个干净。唯有三老夫人仍倔强地站在羊瑾面前,与羊瑾斗鸡眼似地互瞪着。
“阿容,去将你母亲扶起来。三妹,你随我来。”
羊瑾说完话,也不管三老夫人的回应,便大步离去了。
三老夫人尴尬地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终还是恨恨地瞪了孙氏一眼,叹息一声,追着羊瑾的脚步去了。
羊瑾与三老夫人究竟谈了什么,献容无从得知,她只知道的是,经过孙氏这次在族人面前不管不顾地大哭之后,祖父与祖母商量,让孙氏随献容一同前往洛阳城,因着孙氏暂无子嗣,便让她长居洛阳,与羊玄之争取早日生出一个孩子来。
于孙氏而言,这倒也算是一个不幸中的万幸了。
黄门令催得急,羊瑾便择了个六月初六的日子安排献容与孙氏上京。随行的,还有数位羊氏子弟一道前去洛阳游历。是以在出门之时,队伍浩浩荡荡地几乎占满了整条街道。
当车队从南城驶出时,献容不由掀起帘子看了一眼。
祖父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正向她看来。那时夕阳已经西下,残存的余光将他周身都渡上了一层暖黄色,他的宽衣大袍的晋裳被灌满了风,仿佛如一个得道高人。
此后,这个场景多次在献容梦里出现。那时的她不明白祖父为什么会眉头深锁,就像她是要去赴死一样——
然而当她终于明白之后,已为时已晚了。
羊氏众人们与献容、黄门令一路相安无事,他们从泰山郡一带出发,经历城、过兖州,终于产生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矛盾。
兖州之后,他们面临着两个选择。一是从濮阳国抄近路,但毕竟不是大晋的领土,若是发生什么意外,便说不清楚了。但若想要绕过濮阳国,便只能从魏郡一路南下,路程被拉长了不少不说,更有传言说匈奴王的继子刘曜在魏郡一带活动,献容这一行车队一路走来十分招摇,若是被刘曜发现——危险系数委实过高。
羊氏子弟们从未行过这么远的路。便是侍婢仆从们照顾得再周到,舟车劳顿之下,也是人人面色如土。是以人人都想从濮阳国抄近路,顺便还能见识一番濮阳国的风土人情,再有,听说濮阳国有一个以孝顺出名的道士,羊氏子弟们都想见识一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