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吓了一跳,忙回头看去,却见杨晓寒已然醒转,憔悴的脸上略有怒意,正蹙着眉尖瞧着三人。
芳苓忙快步到床前,惊喜地叫道:“主子,您醒了!”
芳菲芳草忙一个倒水,一个拧湿帕子,伺候刚醒来的杨晓寒。
杨晓寒却不忙着喝水,也不用湿帕子,只是示意芳苓扶自己起身。芳苓便轻手轻脚扶着杨晓寒,并在她背后放了个松软的靠枕。
杨晓寒似乎已经用尽了力气,斜靠在靠枕上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用沙哑的声音道:“皇后娘娘与淑妃娘娘贤良淑德,令我等难以望其项背,我自身德行不足,两位娘娘肯悉心教导,是我的福分。太子殿下也只是怜我出身低微,才稍事照顾,哪来的泼天恩宠?以后莫要让我再听见这样的话,否则一律拖出去打死。”
杨晓寒虽是对三人说话,眼睛却看着芳菲与芳草,说到最后,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芳苓连忙轻抚杨晓寒胸口帮她顺气,口中连连道:“主子,奴婢们知错了,您还刚刚醒来,万不要动怒,气坏了身子可怎生是好?”
杨晓寒却只是看着芳菲与芳草,直到二人跪下认错,再三保证,才半放下心来,让二人出去。
芳苓端来温温的开水,服侍杨晓寒饮了几口,察觉杨晓寒疲惫的面容上稍有舒缓才松了口气。
杨晓寒又歇了一会儿,才转头看向芳苓,道:“你与她们说那些个做甚?且不说她们的忠心如何,但看这世上的事情若不是亲身经历,又有谁能感同身受?你我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你虽是我的婢女,我却将你看做是自己的妹妹,但是这几日入宫来你做的桩桩件件事,却令我失望至极。”
芳苓有些不服气,但见杨晓寒虚弱的病容,却也不敢反驳,只低低道:“是,奴婢知错。”
杨晓寒看出了芳苓的心思,叹了口气道:“你不要觉得不服气,也只怪我把你宠坏了,你个性冒失,倒还有些小聪明,在国公府里你见娘亲与我举步维艰,还知道收敛一些,虽有小错,却不曾有大过失,你的忠心我自是知晓,也不曾指责你,只慢慢教了,想你总归有些长进,便是入了宫,我也只带了你在身边。可是,到了宫里,你却放松了心思,一味想扬眉吐气,把之前受的苦难统统从身上剥离去,想成为人上人。”
“主子,我可都是为了你。”芳苓拉住杨晓寒的衣袖,急急地道。
杨晓寒只冷着脸道:“我只说三个事,第一桩是你那日自顾开口挽留太子,太子已然不悦,你却不知;第二桩,你在皇后娘娘面前目无尊卑,忘了奴婢的本分,竟为我求情,你有多大脸面,又有几条命,敢在皇后娘娘面前开口?第三桩,便是今日你将不该说的话讲予不该听的人听,你是谁?她们两个又是谁?万一那些话传了出去,你可知是什么样的后果?第一桩还罢了,太子殿下总算对我有情,尚可不计较,后两桩事,一个不小心,你我便在这宫里再无立足之地,甚至可能连性命也保不住了。”
芳苓呆呆地看着杨晓寒,越听越觉得后背发凉,原来自己竟在刀尖上滚了几个来回,若不是杨晓寒点破,自己仍未察觉,不由又是后怕又是羞愧。
杨晓寒见芳苓脸上已有悔意,便放缓了口气,拍拍她的手道:“你现在明白尚且不晚,我们主仆二人初入宫,稍有差错,皇后娘娘也必然不会过于苛责,但是若是日后再行差踏错,恐怕便无转圜的余地了。”
芳苓点点头,只觉十分受教。她紧紧握住杨晓寒的手,诚恳地道:“主子,你放心,以后芳苓必然事事小心,不让主子再为我作难。”
杨晓寒轻叹道:“其实你的心思我也明白,我自幼在府中不得宠,你也跟着受了不少的苦,但是若想成为人上人,必须得忍。”
杨晓寒面上虽平静,但垂下的眼睑却并未遮住眼底涌动的光芒。
“主子……”芳苓一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原来她的主子不是一味怯懦,只是隐忍罢了,但是想了想,又道,“可是您毕竟得罪了两位娘娘……说来也是冤枉,主子您从来都不惹事,反倒是那李良媛,哪个事不是她惹出来的,可最后挨打受罚的都是您,头也伤了,膝盖也跪紫了,她却还完好无损,前日还以看望您为由来了惠安殿,我看她哪里是看望,分明是来看笑话的。”
杨晓寒摸了摸芳苓气鼓鼓的脸,扯出一抹笑,道:“傻丫头,这就是我与她的不同,她身后是整个太傅府,李太傅待她如眼珠子一样珍贵,皇后娘娘即使生气也要掂量掂量,而我,只是碰巧飞到高枝的麻雀,还没成为凤凰呢,我那父亲此时还在观望,若是我能得到太子宠爱,他自然乐于为我提供方便,光耀门楣,若是我不幸失宠,他肯定会由着我自生自灭。所以皇后娘娘便把怒气撒在我这无依无靠的人身上,所有的过错只能是我来承担,这,就是命。”
这,就是命。
杨晓寒说着,自嘲地笑了笑。
芳苓听着却心里堵堵的,鼻头发酸,忍不住想落泪。
杨晓寒握着芳苓的手越来越紧,眼睛不知看着空中何处,似是在跟芳苓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所以啊,在这皇宫里,没有个依靠,还想别人不欺负你,那就只有自己先强大起来,让别人不敢轻视。”
(本章完)